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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雙手合一,閉眼垂頭慈悲相,唇間所吟的正是《伏魔金罡經》——此乃天法之經。
聽不懂的經文接二連三蹦了出來,神聖的低吟聲落在桑桑耳邊是無比痛苦的。它們無法阻擋,便是堵住耳朵也接連不斷地攻至心海,攪得四方洲作亂。
桑寧同樣也不好受。
眼前陣陣發旋,手上長槍抵著地面,以穩固自己搖搖晃晃的身體,最後還是一個不穩,整個人倒在了地面。
「桑桑……」桑寧伸長胳膊,艱難地想要觸摸她。
「停下——!」桑桑憤怒地想要去破壞,可吟誦聲無孔不入,讓她失去了一切反抗的可能性。
慢慢地,桑桑喪失了視物的能力。
所有人在她眼前都變成一個模糊不清的微弱光點,她晃了晃腦袋,接著耳朵也聽不清了,只有那低低的誦經聲在腦海中盤旋,迴蕩,攪得她心口煩悶又疼,最後似乎就也思考的能力也跟著消失不見了。
她像是一隻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晃著,由於看不見也聽不見,只能依靠條件反射放著術法。
漸漸地,吟誦速度加快,她的頭腦也跟著越來越亂。
「桑桑……」
「桑桑……小心……」
小心?
桑桑聞聲停下,敏感地捕捉到危險,剛一回頭,就對上了一張放大的熟悉面容。
那雙眼向來清冷,如倒映在夜色里的清湖,悉數收斂著冰冷冷的月光。看向她時,湖水也有了溫度。
有點熟悉,可是桑桑一時間想不清楚他是誰。
她眼神空洞,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氣讓她短暫地找到一些殘存的意識。
血珠順著他的身體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桑桑眨了眨眼,條件反射地伸手過去摸了一下,由於看不清楚是什麼,於是又把指頭放在嘴裡舔了舔,嘗到氣味時頓時怔住。
血?
是血。
桑桑呆呆地看著眼前人,迷霧散退,吟唱聲似乎也漸漸遠去了。
她仔細地辨認著眼前之人的眉眼,記憶一點點回籠,桑桑張了張嘴,試探性地叫著他,「夫君?」
他應:「嗯。」
桑桑低頭,對上他肩胛處猙獰的傷口。
一柄劍從後橫穿了過來。
「寂珩玉,你瘋了——?!」
榮閔抽回劍,暴跳如雷地對著他一頓呵斥。
寂珩玉擋在桑桑身前沒有讓開,榮閔這一劍是神殺劍,如果不是他及時展開結界,怕是兩人都被他一劍捅穿了。
他維護之意明顯,混亂的戰場陡然寂靜一秒。
誰人也想不到,在這緊要的關頭,寂珩玉會毫無預兆地閃身擋在妖魔身前。
「你知不知道她是誰?!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你此番作為與忤逆天道有何區別?!寂珩玉!讓開!」
榮閔氣急敗壞,寂珩玉依舊不為所動。
他知道,他自然知道,只是——
「她是我的妻子。」
他說,聲音平沉又堅定。
榮閔瞳孔震顫,四面圍繞過來的無數目光都寫滿錯愕。
寂珩玉仰眸看向榮閔,一字一句,再次重複了一遍——
「她是我——寂珩玉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承認了她的身份,也捨棄了自己的身份。
天地間滿是死一般寂靜的壓抑。
寂珩玉以完全守護的姿態擋在桑桑面前,肩胛處的傷口絲毫沒有癒合的跡象,越來越多的血源源不斷湧出,瞬間染紅他乾淨纖塵的衣袍。傷勢讓他臉色蒼白,可面對群仙,他的目光是如此清冽堅定。
他選擇了桑桑,此時此刻,寂珩玉選擇了桑桑。
桑寧是錯愕的,同時也是欣喜的。
他倒在地上突然想笑,開心地想要放聲大笑。
「寂珩玉,你身為神域仙司,是要違反天罡,墮身成魔嗎?你這般能如何對得起天下蒼生!如何對得起你自己?!」
寂珩玉沒有否認,寬袖下的手繞在後面,緊緊握住了桑桑。
她這才漸漸地清醒過來,仰起頭,只看到他固執緊抿的唇瓣。他牽著她不肯鬆開,桑桑心中觸動一瞬,拉了拉他的袖口,很小聲地叫了一聲——
「夫君。」
「嗯?」寂珩玉聽到了,低下頭溫柔地看著她,笑了笑,「我在的。」
他柔聲承諾,眼底盪開瀲灩,「桑桑別怕,我會保護好你。」
[我會保護好你。]
這是他們拜堂成親時,他說的第一句話。
那時候桑桑想,他一個小小的凡人,又是一個藥罐不離身的病秧子,又該怎麼保護好她呀?可是日後的每一天,他都履行著這句話。
他會在桑桑上山採藥時偷偷跟在後面;會省吃儉用只為給她做一條新裙衫,會在狗追著她咬的時候把狗趕走,點滴小事不值一提,卻都是他的無聲愛意。
眼淚一點點墜落。
可是她……不想讓他墮落,受萬人唾棄。
正因與他日夜相守,所以才知他品性正直,是為蒼生而生的正道。
她捨不得的。
如何捨得,真的讓他跟著她留在天澤川?
心口再次絞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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