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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珩玉用力扣住手腕, 喘息聲漸重。
業障與魔氣難以調和,兩股獰煞氣于丹田互相衝撞, 如水火互不相容。
障紋迅速爬滿他整個身軀, 黑紅相間的紋路猶如蜈蚣般占據他的脖頸與臉頰,一雙眼燒紅, 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清俊溫潤,面色作獰, 凶戾而又扭曲。
痛苦是必經之路。
在選擇殺死厭驚樓,奪取他的魔丹以壓制業障的時候, 他就做好了承擔這一切的準備。
結果無非是兩個。
要麼他成功;要麼是他被業障和魔氣一同反噬,墮入無想道, 成為無念無想,不人不鬼的怪物。
寂珩玉從不認為自己會輸,即便現在理智盡失,他也不認為自己會輸。
他滾進泥塵里,紅衣滾滿大片灰塵。
頭頂高長茂密的梧桐林像是四面八方延伸而來的荊棘,荊棘里生長著一張張被他殺死的,或者是想要殺死他的魔物邪祟。
它們粲粲怪笑著,飄蕩的樹枝蛻為尖利的爪牙,妄圖奪取他這具身軀。
「滾——!」
「滾開!!!」
[寂珩玉,與其苦苦掙扎,何不墮入煉獄,與吾等同墜修羅道。]
這是心魔。
厭驚樓的魔丹讓他產生了心魔。
「我已身處修羅,何須再渡修羅道。」
夜風撕扯開他急促地喘息,寂珩玉跌撞著從地面爬起,玉骨扇脫手,只聽幾聲尖澀的樹幹斷裂之音,身周一圈的梧桐木懶腰截斷,剎那塵土飛揚,他佝僂脊背立在喧揚的沙塵當中,眼中只剩茫茫空洞。
寂珩玉煩躁這些聲音。
自業障產生以來,它們無時無刻不騷擾著它,即便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也想拉著他一同墜離。
可他是寂珩玉。
便是要成魔,也是他自甘自願,何必聽這些看不見的魔物差遣?
怒意滾攢在胸口,他呼吸凌亂,揮劍亂砍,過度的使用靈力已經讓他處於崩潰邊緣。
偶爾劍風會迴旋落在他身上,割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然而寂珩玉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就像是不可控的狂風,瘋狂摧毀著周遭的一切。
寂無以自身之力在靈台中與之相抵,可是光憑他一人之力,只能堪堪阻攔一股氣息,更何況他是邪魂,這樣下去早晚會被魔氣同化,一同噬主,偏生寂尋不知所蹤,讓他應付的極為艱難。
忽然,寂珩玉在迷沙盡頭看到一道身影。
黑色的,修長的,像他又不似他。
在這邪祟亂舞的灰燼中,屬這道影子清亮。
寂珩玉死死盯著,似乎找到些許殘存的理智。
寂無大喜,分神抽出去一縷神識,入侵到對方腦中,與之交談:[寂尋你快回來!只要忍過業火交融,此後主人就可平安無事了!]
這顆魔丹會共噬業障,只要忍耐過這一時,日後非但不必再受業障襲擾,甚至能將業火化為己用,即便到了以後的天罰日,也不用再擔心心脈入魔。
只要寂尋回來,共同壓制,以寂珩玉的修為,定然能平安度過。
然而寂無很快發現了反常。
寂尋像是成為了完全無關緊要的人,他冷漠的表情掛著頗為陌生的神情,讓寂無心裡一個咯噔。
[寂尋,你聽沒聽到我說話啊?]
寂尋強行將寂無逼出意識,步伐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而後掌心燃光,直擊寂珩玉命脈。
寂珩玉並未躲避,顯然還沒有完全地擺脫心魔所控。
寂無當即顧不得其他,紅影衝出寂珩玉體內,化作人形接下這一掌。
光憑這一擊,寂無就能看出來寂尋不是玩笑,而是真的下了死手。
他眼中愕然來不及收回,控制不住地對他嘶喊,「寂尋!你這是發的什麼瘋?!」
寂尋不語,只是回手後撤兩步。
他冷生生凝視著寂珩玉,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寂無擋在寂珩玉前面,三人站成一條支線,互相膠著,誰也不肯讓,一片殘垣當中,場面極其危殆。
終於,寂珩玉恢復了幾分清明。
他辨認出來者何人,喉間溢出來一聲甚為低淺的哼笑,在這樣陰潮的濃夜中聽來尤為刺耳。
寂珩玉緩緩抬起睫毛,猩紅眸光中似有嘲諷,「寂尋,你想弒主?」
「是又如何?」
「我與桑離成親,你心有不甘?」
「一直。」
一直。
當真是個好回答。
寂珩玉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他從未信任過寂尋,就連寂無都持有著懷疑。寂珩玉深知自己品性不堪,便是從他身上抽離出來的魂魄,所化成的另一個自己,也一定是沾滿污穢的。
寂珩玉留著他,是想看看他當真如表面這般順從,還是會有朝一日露出獠牙,殺他一個出其不意。
果不其然,他從未信錯過自己。
奸詐,陰險,善妒。
這是寂尋,也是寂珩玉。
「可惜了。」寂珩玉閉了閉眼,言語間感慨之意猶如可惜,奈何情緒中沒有絲毫不舍,「在我這萬千分/身當中,我對你最為中意。」
寂珩玉因為微小的錯誤殺死過寂無多次,卻始終留著寂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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