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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離先是一愣,「我可以答應,但是你應該明白,我一旦拿著梵殺花離開,就不會再回來了。」
厭驚樓說:「你可以騙我。」
桑離停頓片刻,「可是我不想騙你。」
厭驚樓唇角一抖,勾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桑離……」他聲音中有哭意,「我求你……騙騙我。」
她的不言不語是最好的回答。
厭驚樓明白了,最終還是把那朵梵殺花給了她,他孤零零地站在偌大的宮殿中央,看著那抹青綠的身影漸漸飄遠,就像一隻從掌心間飛走的青蝶,眼睜睜地看著她飛入廣闊的夜色。
厭驚樓在這一刻,好像才是真正的死了。
心肺麻木,卻又是疼的。
想哭,可沒有一滴眼淚。
他費盡心機才爬上這個位置,可是似乎一切都沒有變,他還是昔日那個被所有人拋棄在山崖下的乞兒。
——唯一的愛他之人,也棄他不顧了。
「少俊。」
靜靜站在後面的少俊小心翼翼地走在了厭驚樓身側。
厭驚樓松垮站著,雙眸枯敗地盯著殿外黑壓壓的深空,「她不會再回來了,對嗎?」
少俊沒有說話。
但是厭驚樓清楚——
她不會再回來了。
他的婉婉……早就死在了三千年前的小重山。
——她最終沒有等到她的少年。
[一願仙路漫,今夕長相見。]
[二願知相意,年年歲歲惹相念。]
厭驚樓想:原來這不是心愿,是詛咒。
第1章 095
桑離拿著梵殺花回到歸墟, 把東西交給岐,親眼見他送進去後,才全身脫力地坐回到台階上。
夜風倒灌。
薄紗一樣的霧靄隱照著歸墟宮, 耳畔似有海浪聲傳來, 一層接連一層,聽得人昏昏欲睡。
桑離雙臂環起, 懶洋洋地枕了上去。
她聽不到裡面的動靜, 擔心驚動寂珩玉休養,也不敢冒犯進去。
有些冷。
正在此時, 肩上落下一件墨色披風, 上面繡著竹葉紋路, 隱隱還有著一抹屬於寂珩玉的氣息。
桑離面色一喜, 急忙回頭:「寂珩玉, 你醒了?」
意想中的面容並未出現, 岐還維持著披意的動作, 雙手尷尬地懸空在背後, 兩人相互沉默許久,最後還是岐先撓了撓頭, 猶豫著拉開距離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桑離囁聲問:「君上他……」
岐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天生嘴拙, 本就不擅長應對這樣的場面。老實說當桑離風塵僕僕地把梵殺花帶他的時候,心中震撼多過感動。這些年來, 都是寂珩玉在為六界付出,從未有一人這般捨身護他過。
他為師父由衷感到開心, 同樣也生出酸楚。
其中深意不便對桑離透露,岐面具下地表情柔了柔, 「君上好些了,他讓你回去休息。」
桑離仍不放心:「梵殺花……他用了嗎?」
岐避諱著桑離的視線, 「嗯。」
桑離總覺得岐怪怪的,不過聯想他內向寡言的性格,也不奇怪。
坐的時間長了腿有些發麻,她站起來跺跺腳,不自覺地攏緊肩上披風。這件披衣過大,衣擺逶迤於涼階之上,顯得裡面的桑離更加嬌小。
「我還是在這裡等著吧,等寂珩玉醒來我看看他,看完我就走。」
岐一噎,欲言又止,似有難言之隱。
他費勁巴拉在心裡籌備著話術,艱難開口:「你若一直在外面,君上反而不放心。要不……桑離姑娘暫且宿在偏殿?」
偏殿有一處小閣,原本是給伺候的女婢居住的,不過寂珩玉的寢殿向來只他一個,就連打掃用的都是樹葉小儡,哪有什么小婢。
桑離思考一番,點點頭,跟著岐去了偏殿。
正值倒春寒,歸墟比臘月時還要冷上些,岐燒了暖爐,又點燃暖壁,這才驅散了長久縈繞的冷清陰潮。他不作逗留,特意囑上幾句,就退下了。
雖說身體疲憊,卻又了無困意。
桑離躺在榻上暖著身子,隨著四肢回暖,緊繃的神經也漸漸放鬆下去,她迷迷瞪瞪睡過去,半夢半醒間,隱約覺得有人在撫摸她的臉頰,觸感冰涼,好像薄玉在緊貼著皮膚游離。
她睜開眼,尚未清醒,眼前顯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很快,輪廓映顯。是清瘦的一張臉,雙眉深入遠山,長著清暉似的一雙眼,淡薄情緒悉數收於眼尾,垂眸斂目時,卻又銳色全無,只剩春意般的溫和。
桑離一瞬不瞬盯著他瞧了好些會兒,心尖重重一跳,支著上半身坐起。
寂珩玉前來攙扶她。
他手長且瘦,蘊含著力量感,即便隔著衣裳,桑離依舊能感覺到自他掌心傳來的溫度。
很涼。
桑離不禁看向他。
寂珩玉渾身只穿了一件雪白的外衫,墨發如數披散滿背,襯著風光霽月,溫潤如竹。他渾身不見半點傷痕,真像是脫胎換骨一般,除了削瘦些許,臉色微微蒼白之外,絲毫看不出傷重過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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