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糟糕！

　　  他不會是感冒了吧？

　　  細絨絨的眉毛皺起來，聞末摸了摸額頭，不燙。

　　  主要是渴。

　　  窗戶被風吹開了一條縫，窗外雨漸漸小了點，可風依舊很大。

　　  深灰色的厚重窗簾被吹出褶皺，黑影憧憧，狂風呼嘯，雨打在玻璃上像長指甲刮黑板的聲音，十分悽厲。

　　  室內很黑，沒有光。

　　  門窗緊閉，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床底突然傳來細微的動靜，很有可能只是他的幻聽。

　　  聞末嚶了一聲，立刻躲進被子裡。

　　  一切的設定都好像昨晚看過的恐怖片。

　　  本來已經快慢慢淡忘掉的記憶，又在熟悉的環境音中被喚醒，區別在於，昨天宿舍里還有蘇遲和他一起，現在卻只有他一個人。

　　  聞末「蹭」地從床上坐起，緊緊抱著枕頭，爬下床。

　　  恐怖片定律：落單必死。

　　  聞末踩著拖鞋，走得太急，只穿著長到大腿根的睡衣，連長睡褲都沒穿。

　　  聞末緊緊攥著手機，蘇遲的房間和蘇程的房間都在樓梯的一邊，相距不算太遠，短短十幾步的距離，聞末卻走了很久。

　　  他一步一回頭，拐角、牆壁、角落、樓梯和天花板，仿佛任何一處都可能突然冒出些什麼。

　　  聞末輕輕轉動把手，用一根手指推開門，門全部敞開，房間內的場景盡收眼底：蘇程睡得四仰八叉，枕頭被睡到了地上，呈現一個「大」字擺在床上，房間裡，沒有一點點蘇遲存在過的痕跡。

　　  聞末輕輕吸了口氣，瞬間汗毛豎起，倏得睜大眼睛。

　　  ！

　　  ·

　　  蘇遲睡不著，想到已經是10月2號，又到了新的一個月，索性開了電腦，直播水一會兒時長。

　　  凌晨2點，直播間的在線人數仍在不斷上漲，彈幕都在指責主播的毫無人性。

　　  ：哥，你是真不睡覺啊。

　　  ：幸虧我也陰間作息，否則每次直播都趕不上。

　　  ：哥哥哥哥，今天玩兒什麼～

　　  【Late】是酷音直播遊戲區一個不溫不火的主播，他技術非常好，可玩遊戲沒有什麼定性，想玩什麼玩什麼，甚至為了水直播時長，連貪吃蛇連連看鬥地主和森林冰火人都不放過！

　　  現在當網紅越來越卷，遊戲區大火的主播也都要有過人之處，比如臉好看，聲音好聽，罵人夠騷，或者穿女裝……總之只有技術是遠遠不夠的。

　　  可【Late】，一不露臉，二開變聲器，三性格淡漠還不愛說騷話，四，沒什麼事業心，感覺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大少爺，遊戲打不好就得回去繼承家業，完全不靠著這點底薪和打賞過活，直播時間隨（十）心（分）所（陰）欲（間），每月月底都經常連播一整天才把合同規定的月播時常湊齊，能在競爭激烈的遊戲區不餓死，討一口飯吃只能靠技術過硬了。

　　  他的粉絲數雖不算很多，但黏性還挺高的。

　　  蘇遲很小就開始打遊戲，讀高中時隨手把一些錄屏發到網際網路上，沒想到偶然火了，當時有個叫【禾苗文化】的MCN機構說要包裝他，負責對接他的人叫董王，後來成了他的經紀人。

　　  第一次在酷音後台收到他的私信，蘇遲理都沒理，以為是騙子公司，面無表情地把他拉黑了。

　　  當時的【禾苗文化】還剛剛起步，沒捧出過什麼大主播大網紅，看上去的確很像騙子公司。

　　  第二次董王又換了個號來加他，蘇遲對當初的對話還有些印象。董王說他這個月業績不達標，他說他：未成年，快高考，不缺錢。

　　  第三次是蘇遲18歲生日當天，他生日在網吧過的，那個時候二人已經互加了微信，【禾苗文化】初見勢頭，董王是公司元老，手上根本不缺想被捧紅的新人。一打聽二人同城，董王還就在網吧附近，董王屁顛屁顛過來找他，微信里沒有一點要簽他的意思，只是紀念一下二人的緣分，來見見他，一見到本人，立刻就反口，死活要簽他，還發誓說有他這張臉，就算他是個啞巴都能捧紅了。

　　  蘇遲還是那句話，戴著耳機，十八歲的少年目光清冷：「我不缺錢。」

　　  網管知道是他生日，給蘇遲送了一瓶可樂，正好被董王看見。

　　  十二月的冷風天，他深夜跑了四條街，給蘇遲買了一塊蛋糕，還有一碗長壽麵。

　　  蘇遲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後來想想。

　　  他竟然是被一碗長壽麵忽悠簽約的。

　　  不過，蘇遲依舊不想露臉，連聲音都不想露，開個麥還要連變聲器，一心想把蘇遲往「遊戲區顏值最高，顏值區最會打遊戲的主播第一人」打造的董王徹底敗北。

　　  某種意義上來說，蘇遲是他手下最失敗的藝人！

　　  董王每每回想起來，都痛心疾首。

　　  但也沒辦法，大部分人想紅不是為名就是為利，蘇遲純粹就為了愛好，不想要名，他能提供的那點利大少爺他也看不上。

　　  【Late】這個網名還是董王幫蘇遲起的。

　　  「和你名字里這個遲字呼應，好聽又好記，英文名，還顯得特別國際化，洋氣！」董王很懂地說道。

　　  不過後來，因為他總是在陰間時間出沒，踩點完成直播時長，這個名字被粉絲們曲解成了另一種意思，不過也很恰當就是了。

　　  蘇遲打開變聲器，清淡悅耳的男聲經過調整就變得有些失真，不足原音萬分之一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