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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彎了腰,頭抵在棺身上:「他要我跟天下人說,是我親手殺了他,他要我立威將權力都收在自己手裡……」
孟昭遠微怔,停在半空的手臂,沒落下去攬住她。
「他死前將什麼都想好了,什麼都安排好了,你以為以我的能力,為何今日能安穩地坐在這個位置上?可我從不想要這些啊,我只想他能活著……」
他早明白,很多事情大概都是晏洄在後操控,他一直認定晏洄有所圖謀,甚至懷疑晏洄不壽只是一個謊話,可他從未想過,此人居然真的毫無保留將所有一切給了姬然。
可這人不是最為偏執極端嗎?
他忽然覺得,自己永遠做不到像晏洄一般,也突然明白,他這一輩子都比不過他了。
「若他心愿如此,殿下應當儘量完成才是。」他收回手,背在身後。
「我知道了。」姬然直起身,「多謝你來探望我。」
孟昭遠垂了垂眼,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離去。
三日後,大長公主手刃齊王的消息從宮裡傳出,籠罩陳國數十年的晏黨勢力終於被連根拔盡,天邊陡然升起一片五彩祥雲,人們說那是幼帝下凡的標誌,陳國會迎來又一個盛世。
姬然戴鳳冠著蟒袍,獨自一人抱著幼帝站在台上接受萬民朝拜,她這個攝政大長公主之位,再無人敢置喙。
慶賀的鐘鼓聲傳去皇宮的角落裡,一身素衣的福王放下手中鋤頭,看向四方的天空,疑惑問:「這是在慶祝什麼?」
「齊王死了,晏家黨羽不復存在。」
姬荀微怔:「什麼時候的事兒?如何死的?」
內侍笑著道:「前幾日放出的消息,聽說是大長公主設計將齊王絞殺,大長公主可真是英勇無比,外面的人都在稱讚呢。」
「阿姐動手的?」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絕不可能。
一直站在窗邊的福王妃走出來,輕聲道:「殿下要去看看長姐吧。」
他垂了垂眼,朝太監道:「你去跟陛下請見。」
小太監不懂話里的意思,只按照吩咐去辦,那邊只說這幾日忙,過段時日再見,姬荀沒有再強求,還在皇宮的一角鋤他的地。
三月,一場春雨,萬物復甦,糧食綠油油地瘋長,太史監呈報,去歲雪災已收尾治好,今年必定是風調雨順的一年。
百姓只知莊稼作物長得好是在齊王死後,更是將幼帝與大長公主奉若神明,民心盡歸於朝廷。
夏雷滾滾,數千道閃電,暴雨夜,御前的太監披著蓑衣急急忙忙朝皇宮的角落跑去,敲開了福王的房門。
「殿下,陛下請您前往。」
姬荀一怔,手中的茶碗摔在地上,碎成了幾塊。
趕至,雷聲停了,雨卻更大了些,油紙傘擋不住暴雨,他的衣擺濕了個透。
宮女看他一眼,又哀傷垂下:「殿下要換一身衣裳再進去嗎?」
他搖了搖頭,聞到裡面傳來的苦澀藥味兒:「不必,我直接去拜見阿姐。」
「殿下這會兒正醒著,您進吧。」宮女推開門,苦澀的藥味撲面而來。
他怔了怔,緩了幾口氣,慢慢抬步走了進去。
人躺在裡面的床上,似是聽見有響動,疲憊的眼眸緩緩撐開,微微笑道:「你來了?」
「阿姐。」他走過去,跪坐在床邊。
「一會兒要召見大臣們了,我怕中途出什麼意外,便叫你先過來,在偏殿候著。」
他垂下頭:「我知曉了。」
「去吧,他們快到了,等和他們說完話,我們再單獨談談。」姬然抬抬手。
他一把握住,將那隻纖細瘦弱的手放回被子裡:「好,我一切都聽阿姐的安排。」
偏殿離主殿僅一牆之隔,雨還在下,聲音沒那麼大了,能聽見匆匆趕來的腳步聲,腳步聲進了門停下了,轉而一陣低聲嗚咽。
他隱隱約約能聽見阿姐的聲音,似乎是在交代政事,聲音有些虛弱,斷斷續續的,但不急不緩,有條有理。
自齊王逝後,他宮裡的守衛便更少了,也能自由走動。他雖不喜過問前朝的事,但也聽聞過阿姐是如何兢兢業業英明果斷的,和從前印象中的兩個阿姐都不太一樣。
過了有一炷香的時光,宮女來敲門,喚他進殿。
他從容走進,越過跪了一地的天子近臣,跪在了最前面。
「我走後,你要看好陛下,所有的擔子都落在你身上了,你不能再像從前那樣任性了,陛下需要你,天下的百姓也需要你……」
阿姐朝他招招手,他跪著挪動幾步,雙手攥住她的手:「我知曉,我知曉阿姐,我不會再像原來一樣了。」
姬然閉眼,用力彎起唇,又朝跪著的其餘人道:「陛下年幼,你們要和福王一起,輔佐陛下成為,一代明君……」
「是,臣等遵命。」哽咽聲四起。
「我要說的都交代完了,你們退下吧,我還有幾句話,要和、要和福王叮囑……」
大臣們緩緩起身,慢慢退出至外殿,靜默等候。
門關上了,只剩他們兩個和兩三個貼身侍女,她笑著道:「不用跪著了,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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