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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然也不知道,她沒有雙親,零零星星交過幾個交情不算深朋友,倒頭來卻是自己先死,沒有一個她親近的人在她跟前死過。
她想著晏洄咽氣的樣子,眼淚止不住往外流,漏出指縫,順著手臂往下全淌進棉袖口裡,涼颼颼的。
孟昭遠心口一陣酸澀,抬起手停在空中許久,忍不住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天意如此,不是殿下的錯。殿下身邊並非只有他一個,還有我、我們。」
這是不一樣的,到底哪兒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她頭一次感覺到生命如此脆弱,她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反正她不過是路邊的野草,死就死了,對這個世界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可她見不得別人死在自己跟前。
她許久沒說話,孟昭遠什麼都明白了,現在比不過,往後即便晏洄真死了,也會永遠活在她心裡,更是比不過。
他有一刻的遺憾,為何眼瞎體弱的那一個不是他?
「殿下莫要太過傷懷,駙馬現下不是還好好的嗎?」
姬然重重點頭,仰起頭胡亂抹了眼淚,聲音哽咽到沙啞:「是,人還在呢,現在哭太早了。」
孟昭遠遞去一方手帕:「好好醫治,還是有希望的。」
姬然接過手帕,擦了擦臉,無意識開始絮叨:「他本來都好好的,除了多睡一會兒,咳嗽幾聲,沒有別的毛病。是昨晚,昨晚我該攔住他的,要不他也不會發熱……」
「昨夜?」孟昭遠一怔。
姬然一驚,擦臉的手都亂了幾分:「他昨晚和陛下吵起來了。」
孟昭遠清晰從她撲閃的眼睫上捕捉到一絲不尋常,他不是個傻子,當即便猜出真相,喉嚨像是堵了什麼,喘不過氣來。
他一直以為這兩人之間,殿下是占主導地位那個,只是尋尋樂子罷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殿下的性子他了解,若真不願意,旁人即使強迫也沒用。
「既然駙馬病著,我也不好再叨擾。」他緩緩起身。
「好,今日實在沒有空暇招待你,改日再邀你。」姬然也起身,往外送了幾步,看著人走遠,才想起手上還有他的帕子。
她趕緊扔了,抓了把澡豆狠狠搓了搓手,才往回走,否則一會兒少爺聞到了又要鬧脾氣。
說了會兒話,人還睡著,額頭也還是燙的。
她嘆了口氣,默默坐在床邊看話本。直到晚上,大夫又來把過脈,換了味藥材,重新熬藥。
藥快煮好時,她將人叫醒,餵了些吃的,等著吃藥。
「是不是很難受?」
晏洄整個人都靠在她身上,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輕聲道:「還好。」
她捏捏他的臉,語氣柔得跟羽毛一般:「有沒有什麼特別想吃的,我叫她們做。」
晏洄搖了搖頭:「你方才去哪兒了?」
「就在窗邊看書,哪兒也沒去。」
「是嗎?」他轉過眼,看向窗邊的羅漢床,忍不住輕咳兩聲。
姬然急忙拍了拍他的背,給他裹了裹被子:「好好躺著,一動被子裡要進風。」
他緩緩抓住她的手臂,又問:「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沒有意思?我哪兒也去不了,甚至連陪你說說話都困難。」
「沒有,你只是生病了,人都會生病的,等病好就好了。」
敲門聲響,侍女端進藥來。
她緊緊閉了閉眼,頂著發紅的眼眸,接過藥碗:「該喝藥了。」
晏洄沉默著喝完藥,要躺回去:「我想睡了。」
「天色不早了,我和你一起睡吧。」她怕影響他休息,抱了床被子來,和他分開睡。
她側臥在被子裡,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臉頰:「冬天快要過去了。」
晏洄沒有回答,緩緩閉上眼,沉默許久,淚從眼角越過鼻樑時,突然道:「你騙我。」
第29章
姬然愣住。
「你騙我,你見他了是不是?」
「我……」她明明洗手了啊!姬然有些手足無措,「我……」
「為何要騙我?」
姬然用指腹抹掉他的眼淚,急忙解釋:「我沒有我沒有,我不是故意騙你的。他是來過,只是來拜年的,我和他說了會兒話,他就走了。真的什麼都沒有,我不說,是怕你知曉後又要生氣……」
他眼淚一直往外冒,眼睫上聚滿了淚珠:「我知曉,若不是那個意外,你根本不會和我有任何干係,或許你早已和他在一塊兒了。你早就厭煩我,厭煩我什麼都要管著你。」
「沒有啊,你別哭了,就算沒有你,我也不會和他在一塊兒。」姬然慌忙哄,「大夫說了,你要靜養,不能這樣傷神,你別哭了。」
「我活不了多久了,你再等一等好不好?等我死了,你們就能在一起了,就當是騙騙我,好不好?」他哽咽得厲害,嗓音含糊不清,緊緊抓住臉上的手,骨節都微微泛白。
姬然被他哭得眼淚也要出來,擠進他的被子,緊緊抱住他:「我沒有啊,我不喜歡他,也沒想過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是說過嗎?我只喜歡你,只喜歡你。」
他哭著搖頭:「我明白的,你不喜歡我,我能感覺得到,你不喜歡我,你只是看我可憐,是怕我爹來找你麻煩,我是個殘廢,是個短命鬼……」
「我……」姬然說不出話來。
「像我這樣的人,本來也不必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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