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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她還是翻牆進來的,卻沒直接動手,只是在院中站了片刻,然後對他說:「我不讓你為難,我就說幾句話就走。」
不知為何,她的眼神讓人覺得有些落寞,暗衛識趣地縮進了樹蔭里。
沈妤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了台階下。
不過三級台階,那是她跨不去的鴻溝。
她知道他在生氣什麼,她自作主張,從嫁禍文樂生就開始籌謀昨日的局了,事情一如她料想的在走,沒出任何差池。
唯一沒有算準的,不過是一個他罷了。
她肩上的膽子很重,路很長很險,可若他要的只是長久的陪伴,她做不到。
沈妤彎腰放下一個小小的盒子,她想了想,其實有好多話想說,又覺得萬般言語也無法完全表達內心的感受。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歡他,想要他,卻不能逼他為自己妥協。
「我……」沈妤停了片刻,仰頭將眼淚憋了回去。
「對不起,我做不了菟絲花。」
她說完這句便轉身。
這一次她走得很快,步履決絕,不似昨夜那般步緩,好似在等著人叫住她。
第155章 他心中的鸞鳥
謝停舟的目光落在門上。
他看不見她,但能聽見她的腳步,聽見她在門前放下東西,聽見她的哽咽。
也聽見了那聲:對不起,我做不了菟絲花。
謝停舟不知自己坐了多久,才去打開了門。
地上是一隻錦盒,盒子裡是一枚荷包,一枚針腳很差的荷包。
看得出她已經繡得很仔細了,可是針腳還是很差,有的地方被她拆開重繡過,針孔都被撐得大了幾分。
謝停舟仿佛看見那個英姿颯爽的姑娘,在夜燈下垂著頭,默默地做著她並不擅長的女紅。
她的脖子很纖細,在燈下彎出了一抹漂亮的弧度,像一輪天上月。
……
沈妤持詔出京,五千兵馬隨行。
老百姓哪裡懂,看見官兵就覺得又要打仗了,一打仗便是民不聊生,
馬蹄捲起了塵煙,沈妤打馬在前。
這是沈妤第一次獨自帶兵,她終究還是,走上父親和兄長走過的那條路。
她朝著埋葬二人的山丘望去,晨霧繚繞在山間,碧空澄淨,白雲浮沉間是難掩的蕭索。
天際忽然傳來一聲海東青的清唳。
沈妤回頭望去,只見海東青展翅於碧空,呼嘯而至,盤旋於頭頂,引得不少士兵抬頭張望。
是白羽!
沈妤笑起來,「你是來送我的嗎?」
她問完這一句,心中陡然生出一絲不敢觸碰的欣喜。
沈妤愣了愣,然後猝然調轉馬頭,丟下一句繼續前進,朝著反方向疾馳而去。
勁風撲面,她打馬很快,奔出了三里地之後,她速度越來越慢,最終慢慢停了下來。
來路空空蕩蕩,杳無人煙。
她自嘲地笑了笑,終究是她多想了,原以為他至少會來送別。
沈妤咽下喉間的失落,調轉過馬頭,沿著方才走過的那條路返回。
來時滿心歡喜,去時寥落黯然。
噠噠——噠噠——
遠處似有馬蹄聲。
沈妤沒敢回頭,只怕又是一場空歡喜。
白羽又是一聲清啼,像是提醒一般。
沈妤緩緩回頭。
謝停舟策馬揚
鞭,迎著獵獵長風,從古道盡頭打馬而來,身後映著她此生見過最美的朝日春暉。
沈妤一直望著他越來越近,身上忽然一重,她被他的披風兜頭蓋住了。
謝停舟跟著鑽了進來,傾身扣住她的腰,低頭吻了上去。
他追了她五十里,明知只要一直追下去便能追上她,可他還是心慌,仿佛慢了一步她就要多難受一分。
直到重新擁進懷裡才感受到了踏實。
沈妤感覺自己手裡被塞入什麼東西,略微有些沉,她想要看,謝停舟卻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許她看。
披風似乎將外界的一切都隔絕開來,她在裡面聞到了他身上的氣息。
謝停舟移開了唇,抵著她的額頭,溫聲道說:「心有高台,引鳳來棲,阿妤,你不是菟絲花,你是我心中的鸞鳥。」
原來他一直都想錯了,總覺得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才算心安。
他氣她總想出去,氣她總是不能為他停下來,直到昨晚,他忽然發現他困不住她了。
那個孤身一人,前路迷茫,一路摸索著走來的堅韌的姑娘,竟能獨當一面設下這樣一個絕妙的局。
他忽然發現她似乎不再需要他了,也從未有過如此失控的感覺。
像是她要飛,但他抓不住了,護不住了,他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無力。
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慌什麼,他明明抓得那麼緊了,對她那麼好了,為何她還要飛?
如今他想通了。
鸞鳥豈能藏於鷹羽,他應當放她高飛,與她一起高飛。
謝停舟給沈妤系好披風,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了片刻,溫聲道:「我在盛京等你回家,早歸。」
他沒有多言,在馬臀上輕抽了下,看著馬兒向前走了幾步。
沈妤想回頭再看他一眼。
「別回頭。」謝停舟說:「我看著你走,回來時我來接你。」
沈妤含淚笑了笑,用力點了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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