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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的他,是個十足的小可憐兒。
異國為質,卻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氣吞聲。
他也許曾經以為,忍耐,就可以活下來。
一切的轉折,出現在某一次,他被太監毆打欺凌,還把糞水倒在他的身上,重傷加寒冷,那天夜裡,差點死去。
從那以後,嚴無鸞就變了。
他發覺忍氣吞聲也不能活,這世間再也沒有人會把他當人看待,於是開始了另一種隱忍。
不再是之前的忍氣吞聲,而是心懷狠戾,時時刻刻在伺機突破。
表面上的他依舊軟弱可欺,內心卻日漸偏執,成了一個幾乎內心扭曲的瘋子,一旦獲得什麼機會,就會像猛獸一樣露出獠牙,將人生吞活剝。
「出恭?元晉可以跟太傅一起去嗎,元晉不想一個人就在這裡,元晉害怕。」
燕長歌:「……」
小孩子真麻煩。
問題是這個小孩子,現在為止,還是他的「頂頭上司」,身份上狠狠壓了他一頭。
「不可以哦,」燕長歌儘量讓自己看起來笑的很「慈祥」,手上卻不著痕跡地一點一點把隋元晉抓著他衣袖的小手掰開,末了鬆了一口氣一樣把袖子收了回來,才繼續道,「非禮勿視,臣可是教過太子殿下了。而且,這裡還有太監們,太子殿下怎麼會一個人呢。」
隋元晉軟乎乎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那,那好吧,那太傅要快些回來。」
「嗯。」
燕長歌嘴上答應著,幾乎是逃一樣大步流星的踏出了太子宮中。
宮門口的太監看到一抹紅色身影風風火火地出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是……太傅!?
一向步履從容,如沐春風的太傅,今天怎麼這麼火急火燎的?
…
沿著宮中的石子路一路朝著皇宮西北方向疾行的燕長歌根本就沒有時間去理會太監宮女們的疑惑眼神,幾乎是一路半小跑的狀態,趕到了西北方向的恭房。
然而燕長歌卻沒有踏進恭房,反而繞去了它的後面,那是一個大的洗刷池。
「刷乾淨點!你連刷個恭桶都不會嗎?廢物!你們西浮國是不是全是你這樣的廢物?」
燕長歌剛剛繞到後面來,就聽到了一個太監帶著鄙夷不屑的聲音。
他循著聲音望去,便看到一個穿的灰撲撲的細瘦少年正佝僂著身體,努力地把比他腰都粗了一圈的恭桶探進水裡去。
可是卻因為他的身形不太夠,池邊沿又堆滿了石塊,讓他做起來非常費力。
少年還在努力著,燕長歌看不清他的容貌,只看到了他專注池水低著的頭,還有那凌亂的,在臉上胡亂交錯的頭髮。
而在少年的身後,站著兩個衣著華麗且纖塵不染的太監,他們的手裡還各自拿了一條短鞭,正抱胸而立,神態倨傲地看著面前費力探水的少年。
「你給我快點兒!」
就在少年拿在手裡的恭桶剛剛觸碰到水面,少年想要撈起一桶水來洗刷時,他身後的一個太監不耐煩了,突然抬起一腳就踹在了他的後腰上!
嘩啦啦——
少年的身體失衡,上半身直接撞著手裡的恭桶,扎進了污水交雜的水池裡!
「咳,咳咳!」
少年嗆了一口髒水,本能地想要伸手抓住石頭的邊緣穩住身體,可不知道是不是身後的太監看到他這副狼狽的模樣,更加激發了心中的欺凌欲望,不等他穩住身體,就再次對準他的後腰抬起了腿。
「住手!」
燕長歌一個箭步上前,直接呵斥了一聲。
他可不能眼睜睜看著美強慘再次走上心理變態的道路!
不就是覺得世人都欺他,沒有哪怕一絲光,所以大難不死,一夜黑化嗎?
好說,「我給反派送溫暖」這種事,燕長歌表示手到擒來。
可惜等他話音落地,那太監的腳已經因為收不住勢,再次落在了少年的後腰上。
還沒爬起來的少年一個趔趄,這次整個人都連同恭桶一起跌落進了因為恭桶摻雜而迅速變得污濁的水池裡,濺起一簇水花。
兩個太監幾乎是瞬間後退了兩步,避開了髒水。
這才來得及慌裡慌張地向燕長歌行禮,「燕太傅,您怎麼來了?這裡污濁不堪,不是您該來的地方。」
「不該來?」
燕長歌身上大紅色的繡紋官袍艷麗又凜冽,這當朝正一品的官服明明有好幾個人穿,可偏偏只有穿在他的身上,才襯得他那張清潤俊美的臉神采飛揚,似乎天工傑作一般,讓人不覺仰望。
燕長歌臉上掛著漠然的笑意,「皇上特許我在為太子授業期間,可在宮中任意走動。怎麼,到了你們嘴裡,我連上個恭房都不能了?二位是要我憋著的意思?嗯?」
「奴才不敢!奴才是怕這地兒髒了您的鞋!」
兩個太監一個激靈,齊齊跪了下來。
他們在這宮裡,可不是什麼皇上皇子身邊的,甚至哪怕掌管什麼的大太監。
否則,也不會被派到這裡來刷恭桶。
是的,刷恭桶是他們的活兒。
只是好運氣的正好宮裡有一個人,連他們都可以支使,都可以欺負。
還沒人會管。
畢竟皇上當初嘴上說著邀請西浮國皇子來東黎國就讀,但內里的事兒,天下人哪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