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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便也抬起頭來,轉頭去看小枝。
二人明明因為小枝始終垂著頭,沒有在對視,可那種只是站在那裡,就仿佛已經容不下任何人在他們之間的氣氛,還是讓容淵和燕長歌都自覺地選擇了沉默。
沒有開口追問,也沒有打斷,甚至連同呼吸都為他們二人放輕了,只是那麼靜靜地等待著掌柜的緩下幾分情緒,才主動的繼續開口。
掌柜的這次已經僅僅抓住了小枝的手,哪怕冰涼,毫無溫度,但也讓他的心沉靜了下來,整個人好像都因此踏實了很多,「我是第二天一大早才知道,小枝當天夜裡,就自殺了,根本沒有讓那個方少爺碰她。方少爺嚇了一跳,接著便是覺得晦氣,當晚就把小枝扔了出來,丟回了小枝家門口。」
「小枝父母,痛不可當,我也……」
掌柜的臉色有些發白,他深呼吸了幾口氣,死死攥著小枝的手,卻還是說不下去了。
硬擠幾次,乾脆跳了過去,「後來,我跟小枝的父母表明決心,此生只認小枝一個妻子,即便她死了,我也要把她娶回家。」
「小枝父母最初不舍,後來感動於我的決心,也為了讓小枝死後有個她生前去不得的歸宿,還是成全了我們。」
「我把小枝帶回家,以妻之禮下葬,只是,卻始終想要跟她在一起。那時候,我想到了殉情。」
「可你還有個母親。」
始終都沉默著的容淵,忽然開口。
「是啊,」掌柜的苦笑一聲,「我固然可以一死了之,陪小枝黃泉路上有個伴兒,可我,還有個母親,不只我的母親,還有小枝的父母。他們總得還有一個依靠,才能度過這晚年。」
「我那時候,只一心想著,等我送走了三位老人,一定會第一時間下去找小枝。可是,可是就在第三年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
說到這裡,掌柜的聲音似乎輕鬆了一些,「那時候,我是剛開起一家小鋪子,路邊迎些客人賣些粗茶淡飯,還不是現在的客棧。那天下午,有個客人笑談中,說什麼,他有能讓活人看到死去之人魂魄的方法!我當時一聽,便想都沒想,追著他便問!」
「在我的再三追問下,他終於告訴了我辦法,說要用已死之人生前常穿的貼身衣物,燒成了灰,灑在地上畫個圈,再把一盞摻了……摻了那種油的燈,放在東南角,天黑之時點燃,就能見到對方的鬼魂了。」
「我當晚就試了,就真的見到了小枝!那個人他沒騙我!」
掌柜緊緊的抓著小枝的手,情緒隨著回憶一起一落,似乎自己早就已經完全沉浸了進去。
「那種油,是什麼油?」
燕長歌隨手夾了一筷子菜。
「這……」
掌柜的似乎有些遲疑。
「屍油。」
容淵毫無起伏地吐出兩個冰冷的字。
「噗!」
燕長歌還沒來得及咽下的菜,一下子嗆了出來,「我這吃飯呢,你能不能委婉一點?」
容淵涼涼看了他一眼,「掌柜的不是很委婉嗎,可下場是被你打破砂鍋問到底。既然如此直說也好,至少你有了答案,就不會再追問了。」
燕長歌:「……」
呵呵。
鋼鐵直,對鋼鏰彎,論三觀不同,物種也不同,該如何順利談戀愛?
「他是沒有騙你。」
容淵看向掌柜,「但他有沒有告訴你,一旦用了引魂燈,強留怨魂,不只活人陽氣受損折壽,那鬼魂也會生前記憶神智混沌,根本不可能會是清醒的模樣?」
掌柜的沉默了一下,才低聲開口,「他說了。可是,只要還能再見到小枝,折壽,就折壽吧,折了壽,正好快幾年更早跟小枝真正在一起。反正,現在三位老人,也已經陸續過世了,我沒有牽掛了。如果不是現在就能這樣每天見到小枝,我大概,也已經走了。至於小枝神智混沌,我只希望能再跟她在一起就夠了,其他的,我都不在乎,更不會嫌棄。」
容淵眸光微冷,「看來你是真不知道?是告訴你方法的人沒有說全,還是,他也是半瓶子醋,自己都不清楚?」
「什,什麼?」
掌柜的不解。
容淵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一,我說的活人陽氣受損,可不只是你受損,但凡她出來,每一晚在這家客棧住過的活人,第二天,大病大災沒有,頭暈腦脹一陣兒,基本是無法避免的。二,還有她,強留的魂魄,因為魂魄不全,不禁無法保留生前神智,也將錯過輪迴時辰,她,再也沒有辦法去順利轉世投胎了。」
「什麼!?」
掌柜的一驚,猛地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連同小枝都被他嚇得往後縮了一下,「你說什麼!?怎麼會這樣!?」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就有過幾次連住幾天的客人,身體不舒服,他還只以為是巧合,是客人身體不好或者生病。
但如果,如果真是這位客官說的這樣,跟小枝有關係,那他豈不是成了罪人!?
還有小枝……
「小枝她真的不能轉生了嗎!?我耽誤了她!?」
掌柜的一心急,就三兩步搶到容淵面前,似乎想要抓住他追問,遲疑了一下卻又沒有上手,只是一臉急迫地看著容淵。
「哎呀不會!」
燕長歌見容淵那副冷冰冰的模樣,有些心懷不忍了,「你放心,我有辦法。他剛才說的兩個問題,我都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