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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床帳、腹中的疼痛、周身的疲憊、宮外明亮的燈火與歌舞,她恍惚間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蘇時蘊獨自在殿中生產那日。
那時候,謝閔在做什麼?
哦,她想起來了……他在為她辦的盛大宴會中笑意盈盈、在和她芙蓉帳軟春宵一度。
今時今日,此時此刻,仿佛是上天開的拙劣玩笑,將蘇時蘊所經歷的謄抄了一份,一把甩在她身上。
趙燦笑得劇烈咳嗽起來,站在床榻邊的那位侍女上前扶起她。
「娘娘要寬心些,會有辦法的。」
隨著她話音的落下,一份被摺疊的紙條送入了趙燦掌心。
侍女自然地轉身告退。
紙條膈在掌心,喚回了她的思緒,趙燦急忙打開了它,細細看了上頭的字後,眼中迸發出興奮的光,周身都顫抖起來。
這個盟友,看來她是選對了!
——
白晝一晃而過,夜色悄然而至。漸濃的黑暗,仿佛可以將什麼都隱藏。
一處不起眼的宮苑,亮著昏黃燈火的房間裡窸窸窣窣傳來下人們嘴碎的聲音,其中拐角的一間,窗被推開了一道小口子,從那裡,可以看到苑後那株粗壯的桂花樹。
房內兩人,一人做侍衛打扮,輕聲開口道:
「她很謹慎,平日活動都是正常的軌跡,就算主子就在這宮中,她們也未曾找機會會面。我們跟了幾日,才確定她傳遞消息的方式。」
「越是靠的近,就越怕被人順藤摸瓜。」
窗邊靠著的那人將目光移向他,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但就是過於草木皆兵了,反而給了我們便利。」
青年不太敢和這位蟻穴的執掌者對視,立刻低下了頭,只覺多看一眼都像是褻瀆一般。
「她極力想撇清,便不會直接和安插的人聯絡,那麼,中轉信息的地方……」
——只能是她的老巢。
晚間的風穿過窗縫拂在臉上,微微吹亂了髮絲,庭筠側了側肩,看向樓下的桂樹,有道人影正向那裡靠近。
正是侍奉趙燦的那名侍女。
她手中拿著餌糧,打開了懸掛在樹上的籠子,將裡頭的某種鳥類引出來餵食,左右環顧一番,確定無人,便撥動了幾下它的腳,隨後抬手將它放飛。
身旁的青年見狀,伸手撫了撫肩頭的灰鳥,灰鳥晶亮的眼盯著外頭的天,在青年打開窗戶的一瞬間飛速掠了出去,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追著前面那隻鳥。
因處在侍女視角的盲區,所以她並未注意到他們這邊的動靜,拿上餌食小碟就離開了苑中。
「你養的小傢伙很厲害,溯羽。」庭筠誇讚道。
「謝殿下……」他拘謹地想要再說什麼,卻突然訝然抬頭:「您、您知道我的名字?」
庭筠倒是笑了,「這是什麼很不可思議的事嗎?」她將木窗重新關上,抬腳往屋外走去。
蟻穴多能人異士,這位溯羽便極擅馴獸與追蹤之術。
除了溯羽,此次還幾乎動用了所有能用的力量,因為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再任其發展,敢肯定劇情是會按照原著的路線走,那麼爻國必會走向滅亡。
定要順著這次的尾巴,掐住他們的咽喉,等待時機將其一舉殲滅,永除後患。
溯羽張了張嘴,卻只發出了零星的音節,似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話,愣是「我,我」了好幾下。
「沒事,別緊張,舌頭都要打結了。」庭筠眼角帶著淺笑,「我不是質問你,只是想說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用把我放得那麼高,我又不吃人。」
溯羽忙點頭,為她打開門,一路護著她走在安全的里道。
路過一間間屋子,漏過來的光間次地打在廊中,讓她整個人變得時明時暗的,像是會突然消失在原地。
短短的一程路,莫名希望它可以變長一些。
溯羽猛然被自己的一驚,就此站定,發現已經到了分叉口,紫蘇正在這裡等著公主。
「回去早些休息吧,之後還有的忙呢。」她接過紫蘇遞來的裘衣,對他微微頷首,便轉身離去。
溯羽恭敬行禮,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
這就夠了。
共同走過那麼一段路,
哪怕短暫。
——
這兩日,京中的雪稀稀疏疏的,倒是難得出了個好天氣。
「約摸著還得再冷一陣,待到年後,天氣就會轉暖了。」
紫蘇便邊煮著茶,邊在一旁為庭筠選著新衣面料,「今年除夕殿下有什麼想吃的嗎?」
庭筠認真思索了一下,發現自己也沒有特別偏好的東西,於是回道:
「等嗔痴回來了再說吧,依著他來就行。」
紫蘇撇了撇嘴,「寵得跟眼珠子似的……」
庭筠嗤笑,老實拿了塊糕點不說話了。
同近日這好天氣一般,她的計劃也推行的十分順利,到今天,便是行至最後一步。
按理說她應該輕鬆才是,但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不會這樣簡單。而且這樣大的動作,雖然她為了規避風險,全程都未直接出手,全由心腹代為收發命令,但系統那邊竟然什麼反應也沒有,就像不存在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