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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傷的時候,人的防線總是很容易攻破,白鷺似乎是自嘲地嗤笑了一聲:「那是因為我當時確實不知道。」
「若不是我發現了那些東西,他便是打算將我欺瞞至死,仍舊當著他手里一把好用的兵器。」
林雪竹這下倒是有些新奇了,「你竟然說出了這話,我還以為你一輩子不會意識到呢。」
她怔了怔,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倏的柔和下來,「如果不是遇到了真正的真心以待,我大概會一輩子都以為,我和他之間的這種相處便就是正確的。」
「直到有了對比,才發現是多麼的虛假不堪。」白鷺揚起了一點嘴角,
「經歷過那樣好的,又有誰還會對庸常留戀呢?」
「除卻巫山不是雲?」林雪竹調侃。
白鷺轉過頭,雨水似乎褪去了一些她往常的死板木訥,顯出了疤痕下的新生的鮮活來,她笑了:「是這個道理。」
「那你以後準備去哪兒?這世道哪都不太平,而且你的金丹……幾乎都碎了。」
這身修為便等同於散了個七七八八。
「那再修煉回來便是,不過是一切從頭再來,這對我來說不算什麼。」
「至於今後的打算,尋人、報仇,其他的,天大地大,自有去處。」
白鷺側身,走出了她的傘下,「聽雪樓不是個好的棲身之所,不過以你的本事,大概過不了多久就能離開。
那便就此別過,有緣再見。」
她利落地轉身而走,高挑的玄衣背影在青山綠水間,像是一撮時間的灰燼。
林雪竹不自覺地看向了兩個墓碑,那種心悶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她找不到原因,便想著也許是雨天,人多少會有點不爽利。
出來的時間有些久了,就算打著完成任務的由頭來,也得掐好點,不然就會在塗山祈那裡留下懷疑。
所以林雪竹加速從人界趕回了塗山,一回到樓內,還沒來得及喝上口水,就被人叫住,說樓主要見她。
林雪竹恭敬答是,然後心裡罵了一路,到了塗山祈的書房,向他見禮:
「見過樓主。」
塗山祈靠在椅中,手上拿著各處的呈報看著,頭也沒抬,輕嗯了一聲,卻也沒讓叫她起來。
然後她就被迫單膝跪了近半柱香時間,等著塗山祈慢悠悠地處理完所有事,才像是施捨般說一句:
「看我都忘了,怎麼還跪著?起來吧。」
「謝樓主。」
林雪竹面色無常地起身,等待著下一步的指示。
「這次回來的有些晚啊,做什麼去了?」他像是隨意地跟她聊天。
「樓主見笑,襄城繁華,又是頭次去,屬下一時沒忍住……就多玩兒了會兒。」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請樓主責罰。」
不知是因為哪個字眼,她怔了一息,隨後又問:「喜歡那兒?」
「人界的都城,確實別有一番風味。」
「比如?」
「豐安道有個茶館,很有意思,只掛了個牌匾,上書『人在草木中』,便是一個『茶』字,裡面的說書很有意思,哦,還有它附近的一家燒餅攤,做的非常好吃,大爺的手藝當真是沒話說……」
她突然停住,像是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話太多了,所以立馬閉了嘴,「請樓主恕罪。」
塗山祈的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一圈,心情卻好像愉悅了一點,「真那麼好吃?拿來個我嘗嘗。」
「……回樓主,沒有了。」
他微微抬了眉,「既然合口味,怎麼不多買些帶回來?」
「因為……」她尷尬笑笑,「沒錢。」
塗山祈寫字的手都頓住了,最後低笑了一聲,「一會兒去叄閣領靈石,按一次上限的最大份額來。」
「謝樓主!」林雪竹的聲音都輕快了起來,連笑意都真實了幾分。
能從這不好糊弄的主里過關,還搞到了額外的福利,真是不容易啊。
「你這兩日不必接新的事了,過後另有一個任務要交給你。」
塗山祈終於說到了重點。
「但憑樓主吩咐。」
塗山祈擱置了筆,從書桌後走下,銀白的衣擺像是一團濃重的雲霧,飄到她面前。然後,一隻骨玉般冰涼的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若說要你去滄溟之境呢,也聽憑吩咐、無懼無怨嗎?」
這話說的,好像她不想,就能不去了似的。林雪竹腹誹。
「滄溟之境?」她故作重複。
聽聞從前那裡曾是三界糾纏碰撞的裂隙之地,莫說那些奇妖怪獸、靈壓暗流,那裡每一處的時間流速都可能時刻發生著變化,所以妖界不論哪族一直都不曾收復吞併過那片區域,那處也便成了禁地。
直到幾十年前,有個傢伙從那裡橫空出世,竟明目張胆地將那片歸為自己的勢力範圍,許多反對者也不是沒有討伐過,皆是有進無出,而且那傢伙不斷在內掃蕩著,時不時扔出些可怖玩意兒來嚇嚇他們,被他的實力驚懼到的妖族,再不敢輕易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