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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的電子音下,脫離的鎖鏈如吹散的流沙,揚成無數稀碎的光點,在崖上縈繞。腳下石壁上耀金的法陣無聲無息地熄滅,石柱重新陷入了沉寂。
一切似乎和之前並無兩樣。
庭筠盯著深不見底的懸崖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慢騰騰地轉身,一個脫力就要跪地,她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一旁的石柱。
掌下粗糙的刻痕難以忽視,她偏頭看了一眼,她移開指尖,其下,是規規矩矩的有蘇安筠四個字,旁邊,有一道淺淺的新刀痕。
庭筠滑落在地,突然乾嘔起來,可是什麼也吐不出來。
她深知,從上次虺蛇的事就知道,系統根本不是非她不可,它對她的死活根本不在意,她死了,它立馬就可以找下一個。
做這樣的事,雖然明白,自我的性命面前,人本就自私的,她並非感到後悔,而是對自己一路被牽著鼻子走,生死與身心、動機與選擇都不受自我控制的憤怒和噁心。
她明白介嗔痴不會死,她們甚至很快就會再次碰面,她也一直是個只在乎結果的爛人,做不到什麼良善犧牲,但是……為什麼呢?
她說不清自己的情緒到底是什麼。
她握著那塊皓白的妖骨,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對,她一定還能在規則之外改變什麼的。
這塊妖骨,書中到底如何處理的?「安筠」這個身份就是個黑化推動工具人,是個炮灰角色,如果妖骨真的被她替換上了,她就沒有什麼理由早早下線。
所以,「安筠」必定不可能成功換骨。
……那是什麼阻礙了她?
庭筠站起身,看著顯示更新中而下線的系統,再將目光移到手中的妖骨和石柱下遺落的刻刀上。
她眯了眯眼,就這麼笑了起來。
是了,就像小說中一筆帶過的部分、漫畫中非主角的空白段,不利用起來,豈不是可惜。
……
圓月高懸,自東而來的一大片絮雲不知何時已經遮掩了它大半,沿著石板往回走的庭筠,感到光線正在逐漸變得黯淡。
越過來時那座荒廢的石橋,上面爬滿了藤蔓,現下綠色掉落,成了滿目枯枝,被風吹過,咔吱咔吱的摩擦聲。
庭筠頓住了腳步,即刻偏身翻躍,召出了青鸞化為長鞭揮向後側方。刺眼的光暈對撞,兩邊之人皆是倒退了幾步。
「沒有妖力?」庭筠睨著前方那個一身黑子帶著丑怪面具的人,「竟然是個人族修士……看來狩獵節混進了不少臭魚爛蝦啊?」
那人是女子身形,這又是哪一方的刺客?庭筠不耐地皺眉:「無所謂,反正你最後橫豎都是一具屍體。」
女刺客如同啞巴一般,就只是同庭筠打鬥,用的路數也十分奇異,全無什麼門派痕跡。
兩劍兩抵時,青鸞的骨刺划過那柄長劍側刃,四溢的碎光里,庭筠看見了劍柄處一塊眼熟的圖騰。
狐狸眼,冰錐。
和俞風林那個箭頭上一樣的標誌!
對戰後的再次分離,兩人各退至這短石橋兩端,那女子提劍再次沖了上來。
你們這個集團,難道培養的都是什麼死士嗎?庭筠對這既定程序機器人一樣的刺客,很不耐煩地抬手,準備加強力量儘快解決。
卻一瞬間通體生寒。
再一次的,
體內原本蓬勃的妖力剎那間如乾涸的河床,一點一滴都通通消失不見。
逃跑為時已晚,女刺客發現了她的停滯,全力殺了上來,靈力將庭筠壓倒在地,青鸞脫手而去,眨眼間,鋒利的劍尖已經一掌之距。
庭筠奮力地雙手握住前端劍身,尖銳的疼痛與溫熱的鮮血交錯,庭筠卻有一瞬間閃過那個少年為他接下劍刃的時候。
原來這麼疼。
這樣恰好的刺殺與恰好突發的病,庭筠明白了屬於「安筠」的,既定的結局。
這是安排好的,無可更改的炮灰下場。
既然如此……
庭筠猛地放開雙手,趁著對方沒反應過來的那刻,用盡全力扯掉那人的面具。
劍刃準確無誤地捅入心頭,系統及時地屏蔽了痛感,血肉被刺入的聲音下,庭筠看見了面具之下的那張臉。
青蘿?!
【惡役劇情已全部完成,正在脫離中……】
意識被剝離出的庭筠,看見「自己」不甘震驚而瞪大的雙眼,還有青蘿冷漠地抽出劍時,胸口和口中不斷湧出的血。
所以……原來那次俞風林,全是她做的手腳,一環套一環地引出所有人。
她的背後,究竟是什麼人?
青蘿在她身上一通翻找,在找出了在袖中的那塊妖骨後,撿起面具,越過石橋,消失不見。
可突然一片雪花顯示器似的跳轉,庭筠眼前一黑,就這樣沒了意識。
——
暖爐上,紫砂壺翻騰上的水汽氤氳了一旁的身影,他面前的投影石,正播放著實時的戰況。
那裡殺喊叫嚷、兵器火光,但很明顯,有一方已經是強弩之末。
那方持著另一個投影石的黑衣男子,低聲匯報著:「樓主,有蘇這邊,已盡數解決,最遲明日一早,您那邊就會傳來消息了:
有蘇安柏貪戀女色,卻被偽裝成情人的女刺客所殺;幽夫人在玩弄低階妖獸時,被其暴起攻擊,不治身亡;有蘇庶系因孤立無援,慘遭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