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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我們的計劃可以提前了?」
今天總算是有了個好消息。
紫蘇點點頭,「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時機。」
「哦另有一件事殿下,墨閣那邊,因荀夫子身體不適,後續會放半月的假期。」
「好,知道了。」庭筠應下,」時辰也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待殿中再次恢復安靜後,庭筠便自行去湯池沐浴,從那裡頭出來後,邊擦拭打濕的發尾邊準備坐去燎爐邊暖身。
經過窗時,想著外頭的惡劣天氣,便順道想檢查一下自己是否有關好。
她的指尖剛完要觸上窗欞,卻驀地一聲輕響,窗戶瞬間被打開,隨著低溫一道闖進的,還有一道翻越而來的身影。
他的動作再看到庭筠的那瞬堪堪停住,整個人便像嵌在木框中,身後是沉寂的黑也和繚繞的白雪。
風帶起兩人的發絲,在極短的距離里交纏在一起。
庭筠被冷氣激的縮了縮肩,率先打破沉默:「還不進來?你不冷我還冷呢。」
居然這麼快回來了,還這麼偷摸著想進她寢殿,吃錯什麼藥了?
介嗔痴輕如雨燕,落地無聲,反手將窗關了起來,眼睛卻始終看著庭筠,霧蒙蒙的,像是迷路後在判斷方向的羔羊。
庭筠這一瞬間好似看到了他從前的模樣,隨即不太自在地偏開目光,轉身往床榻走去。
介嗔痴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像道無聲的影子。
他不說話,庭筠便準備晾他一會兒再問,便沒管他,坐在床邊,繼續將毛巾包上濕潤的發。
沒料到介嗔痴卻突然在這時開了口:「我幫你擦,好嗎?」
見庭筠沒表示,他也不管,直接就接過毛巾,站在一旁為她擦拭起頭髮。
他的動作輕柔和緩,像是對待什麼珍寶。宮燈的光在她臉上明明暗暗的,長睫投下蝶翅般的影,褪去霜雪的眉眼認真柔和,整個人像是一塊脆弱感的漂亮瓷器。
庭筠不得承認,這張臉她無論看了多久都不會膩。
「阿姐……」
他的聲音短促的像是一道嘆息,卻像是揉了滾燙的沙。
「你之前說的,給你渡蠱的那個人,是什麼時候來見你的?」
他突然舊事重提,庭筠想著大概還是記恨著阿筠葉的背叛吧,她故作思索了一下,蹙了蹙眉,不甚在意般說道:
「我沒什麼功夫關心這種小人物,具體時間早記不清了……大概是一月前?嗯……也許是兩月前?」
撒謊。
介嗔痴指尖下的柔軟毛巾,擦過她的耳垂,那裡似乎很敏感,她有些癢的躲開了一些。
餵他精血那次,他便問過,
但是因為她並不知曉,他早已知道「阿筠葉」已經死亡,所以便編造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
可一個死了近一年的人,如何跨越大半人界,來把蠱渡給她?
「是嗎……那就很難再找到她了。」
微濕的頭髮很快被擦乾,介嗔痴卻並未放手,
「阿姐,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原本應該毫無交集的三人、千絲萬縷的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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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被完整妥善保護起來的妖骨和妖丹、虛情假意之下的另外的一層面具……
驚愕、混亂、動容……回程時紛雜的情緒幾乎將他掩埋,卻在重新看見她的那一刻,溺斃的窒息感被瞬間抽離,入目所見,唯有那雙湖中冷月的眼,眼尾下,緋色痣灼灼似焰。
一個堪稱荒謬的想法在他腦中轟然炸起,可是愈想愈覺得在接近真相。
不,不能心急,他還需要…再三確認。
「想說什麼?」庭筠挑了挑眉,「你怎麼還倒打一耙?該問這句話是是我才對吧?」
「謝嗔痴,今日之事,你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對不起。」他果斷道歉,「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呢?」
他將毛巾放在案几上,隨即蹲下身來,將自己置於低位,仰頭看向庭筠:「怎麼樣都可以……」
他每次都慣會用這一招,庭筠這次卻不知道為何有些氣悶:難道他對所有人都可以這樣嗎?
「暫時想不到,就先欠著吧。」
庭筠剛想撤開一點距離,卻被他拉住袖口,將從衣襟拿出的星移鈴放在她手中,庭筠一動,古鈴便翻了個面,從裡頭倏的飛出一條小指大小的藍紫蝴蝶,
亦真亦幻的藍在暗色中勾出瑰麗的流光,它就這樣在庭筠身前盪了一圈,重新落回她指上。
介嗔痴卻站起了身,
「它叫藍楹蝶,認主之後,兩方便能通音傳訊。」
他一步步退回黑暗裡,碎影一動,便沒了蹤影,應是離開了寢殿,
只留一道餘音,輕的像片羽毛:
「明天見。」
——
正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廿九,皇后下葬後的第七日,已第三次罷了早朝的帝王,接受了高公公的建議,讓心腹大臣協同太子處理政務。自己由侍衛隨行,喬裝出了皇城,沿著他與發妻曾相攜手同游的路線,一路暫排苦思。
而後,在行程結束回宮時,他帶回了一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