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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拼了命地修煉進階, 塗山祈吩咐的任何事、下達的任何指令她都用盡全力去完成, 無怨無悔地當著塗山祈手里最聽話的刀和盾,甚至有很多人嘲諷她是個沒有自我的傀儡, 只用一根名為「塗山祈」的線就能操控她。
何其可悲。
可就是這樣一個唯塗山祈主義者,居然那樣決然地同他一刀兩斷————還是以極其慘烈的方式。
其實直到林雪竹正式成為聽雪樓的一員時,一切運作都還是照常進行著,白鷺依舊當著忠心耿耿的右督。
可就在某個同以往毫無不同的一天, 白鷺毫無預兆的刺殺了塗山祈。
那時大家正在用餐, 就聽到主樓那邊猛的爆發出巨大的震動, 炸的地面都晃了晃,一群人還以為是敵襲,火急火燎地趕過去, 結果就看見被從二樓打落下的白鷺, 窗欞斷木四散,她以劍撐地, 吐了好幾口血。
周身如覆冰霜的塗山祈, 裹挾著肆虐的妖氣從樓中走出, 衣上紅白錯落,腹部的傷口正淅瀝瀝留著血, 他面無表情地俯視著台階下的白鷺, 命令道:
「拿來。」
林雪竹站在人群中,瞥向白鷺身上, 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東西——那個骰子。
它懸浮在一個近乎透明的光暈里,除了它, 其中還有兩三樣女式物件,髮帶、珠釵,還有一個……似乎是被利器割下的衣角布料。
保護這些東西的法器林雪竹認得,聽說是看在白鷺勞苦功高的份上,塗山祈賞給她的,屬於天階上品法器,能在關鍵時候保命用,連元嬰中期以上的大能都要耗費一會兒功夫才能破開。
而塗山祈,如今堪堪元嬰中期。
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林雪竹撇撇嘴。
白鷺顯然是傷的不輕,但仍是咬字清晰地回道:
「除非我死。」
她撐起微的搖晃的身體,挺直了,毫不膽怯地直視著那長階之上的人:
「從前種種,是我愚蠢,但所受之恩,確實為真,今日,便悉數奉還。」
她抬手,一章擊向丹田處,靈力瞬間碎散開來,血色如溪,自她口中嘴角蔓延而下,她失力地跪倒在地,臉色慘白如紙,痛苦到渾身痙攣,
話語支離破碎,卻又那樣堅定無畏:
「自此刻起,我與聽雪樓再無瓜葛,與你塗山祈——便是仇敵、不死不休。」
明明是看戲之人,林雪竹卻莫名覺得胸口悶得慌,她閉了閉眼,緩解下這股不明的情緒。
不過白鷺竟然忤逆塗山祈到這地步,她倒真是蠻驚訝的。
白鷺說罷就便催動陣法逃離,塗山祈的身影瞬時便追及過去,他對她全無所謂,目標只有那些被奪去的物件。
微弱的靈力與洶湧的妖力相撞,自然頃刻瓦解潰敗,塗山祈收攏掌心,那片保護罩便被強硬地撕扯到他的手中,法陣的光芒消失前,他終於盡數奪下,然後狐火轟然襲去,就要對方的奪取性命。
只可惜陣法已成,狐火只燃燒了一片衣角和發尾,白鷺便已逃之夭夭。
塗山祈即刻轉回目光,而原本以為已盡數奪來的東西里,有一個卻在緩緩消散,正是那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骰子。
林雪竹挑了挑眉,哦豁,被騙了。
知道大概率帶不走所有,那就想方設法帶走最重要的。
然後林雪竹見到了塗山祈第二次失控,強大的威壓和肆虐的妖力,如墜寒冬荒原,許多人都支撐不住痛苦墜地,卻也緊咬著牙關不敢泄露出一絲呼叫。
林雪竹也裝模作樣吐了口血,軟綿綿地趴在了地上,誰知道一直無動於衷地像個雕塑的塗山祈一眼就掃到了她,目光沉沉落在她脊背上,搞的林雪竹只能再嘔出了一口血。
過了兩瞬,那駭人的威壓便被盡數收回,塗山祈轉身離開,一群人齊刷刷地不敢抬頭,也不敢出聲,等到確認人已經走出去很遠了,才摸了一把腦門上的汗,各自散去。
而後,林雪竹找到了躲藏的白鷺,給她帶來了傷藥。
她之前就在她身上下了牽絲引,追蹤到她不是什麼難事。
「為什麼?」她問。
林雪竹離去的腳步未停,「不喜歡欠人情。」
之前有次大逃殺式的格鬥里,在她差點被其他培養者殺死的時候,是白鷺幫了她。
她當時也問了同樣的話,問她:「為什麼?」
「難道也因為,我這張臉嗎?」
「……是。」白鷺十分誠實,「也不全是。」
而現在,看著這張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的面容,林雪竹還是說出了心底的疑問
————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連叛逃都不夠,還要將塗山祈視作死敵。
白鷺沉默了一瞬,從墓碑前緩緩站起,踉蹌了一下,扶著石碑堪堪站穩:
「也不是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她喉頭哽塞了下,「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而已。」
「那你演技著實不錯,前頭倒真看不出來你有著什麼血海深仇的樣子。」林雪竹很是自然地套著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