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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筠想著他應該也不會說出那事兒,便順勢道:「沒關係,我們是姐弟,總會重新熟絡起來的。」
不知是哪裡刺激到了謝商,他突然激動地吼道:
「誰要你當我姐姐!我不接受!」
隨後崩潰般不管不顧地衝出了西殿。
留下一臉茫然的三人,皇后無奈般嘆了口氣:「看來又是欠收拾了。」
「改天讓你打他一頓,就老實了。」她起身走來,握住庭筠的手:
「不管他,另有個重要的事,你需要自己去一趟。」
——
庭筠望著眼前長長的階梯,還有盡頭那棟像是縹緲在雲中的隱約建築,核對了一下手中的簡易地圖,確認了這的確是蘇時蘊說的地方。
建在這靠近山的偏僻之地,但她從宮中一路坐馬車來,卻能看到很多把守的士兵,那麼自然也不是什麼簡單背景。
在皇城範圍卻又遠離皇城中心,看著倒像是個隱逸之所。
她不再多想,一步步踏上階梯,走到中途時,天卻突然下起了小雪,沒有帶傘的庭筠只得選擇加快腳步。
離頂端愈發近了,在掠過一排落雪如三月梨的喬木後,她到了一處平台,有道身影便出現在眼前。
他鬚髮盡白,立於天地間,頗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
「殿下日安。」
老者將手中的傘傾斜而來,擋住了風雨。
他眉目間溫和超脫,又道:「嶼安,快來見過嘉懿公主。」
庭筠將目光移過,從老者身後緩緩步出一個少年,已近弱冠的年紀,月白鑲雲紋的常服,大氅旁的那張臉,煙雲青松,積雪碎玉,淡淡地朝她看來,行了一個標準的見禮:
「臣溫嶼安,見過殿下。」
·
這是正德二十四年凜冬辭舊迎新來正德二十五年的初春,
這本是與以往並無不同的
稀鬆平常的一年。
第44章
好像是一眨眼, 時間就從指縫間匆匆流走,等庭筠突然反應過來的時候,才驚覺已經接近年末了。
她看著一夜之間銀裝素裹的天地, 不禁有些恍然:
「下雪了啊……」
肩上微微一重, 紫蘇在身後為她披上大氅,嘮叨著:「站在這窗邊風口上會受涼的, 殿下。」
「你怎麼把對母后那套說辭搬到我身上來了?」庭筠失笑,「我出去騎馬溜上幾個來回也不帶喘的,還能被這點冷氣給弄風寒了不成?」
「您不要學太子殿下,他從小野慣了, 皮實得很。」紫蘇是阮娘一手教出來的, 倒是繼承了她的毒舌, 說起謝商來毫不嘴軟。
「公主金尊玉貴,自然得仔細將養著。」
「這話你敢當著謝商的面說嗎?」庭筠打趣紫蘇。
「那自然是萬萬不可,畢竟奴婢挺惜命的。」
紫蘇同她相視一笑, 默契地不再揭短這位太子殿下。
「今日落了雪, 殿下還去墨閣嗎?」紫蘇邊走去將窗邊的綠植挪位置邊問道。
「沒事,也算不得很遠。月底的最後一堂課, 我的全勤可不能就這麼沒了。」
況且, 溫岐安結課後便要去雍州辦事, 合該去和他道個別。
「那奴婢去替您準備。」
在紫蘇離開後,庭筠走到自己那方書桌前, 提筆在自製日曆的最後一頁最末尾的日期上, 畫了一個叉。
她拿起整台日曆,翻到了自己剛入宮的那一月。看著這唯一的, 似乎還在提醒她之人身份的東西,庭筠心情便沉了些許。
從三月初到十二月底, 已經近一年了,她還是沒有接受到任何系統消息,就仿佛是被它們丟棄在了這個時空,又也許前塵種種仿若幻夢————她適應了身份、融入了這里,自在隨心的日子和從前那些被任務時時捆綁的時候比起來,割裂感地讓她一面輕鬆一面不安:
她真的是好運地被遺忘在這里,從此便過著這樣富貴安穩的生活嗎?
還是……這一切不過是在麻痹她?
就連她從剛入宮到現在,已無數次讓人去調查有蘇與人界交集的赤雲峰附近,尋找那段時間傷重的少年,甚至都排查有誰曾撿到狸貓——就這樣一直試圖找到被她拋下峰崖的介嗔痴的蹤跡,可都是徒勞。
似乎這個人根本就不曾存在過一樣。
庭筠掀開桌邊小型燎爐的頂蓋,將日曆中三月的那張撕下,扔入其中。
火光中,她一頁頁撕下的日曆,燃燒成一片暖色,那些悄然流逝的時間,就仿佛一幕幕重映在腦海。
正德二十五年三月,待到了中旬,宮中便也都知道嘉懿公主「病已大好」,正重新步入眾人的視線,那時春色漸濃,皇帝便准了一次踏春宴,也算是給「嘉懿公主」的正式回歸做個排面。
那時候謝商還是對她很抗拒的模樣,平時都是能避則避,要是實在避不開,就不看她不理會她,整個人緊繃的不行,像是庭筠要活剝了他一樣。
踏春宴上,薰風拂柳,涼亭水榭,因為皇帝有政務處理便讓大家自便,在場都是些皇親國戚和上層貴族,此次也都是熟稔之人,便三三兩兩集成了往常各自的圈子,基本就是按性別、年齡這些自動劃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