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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路過一輛棟建築,可以看見水已經淹沒了半個窗戶。
裡面會有魚嗎?
顧未然看了那扇破了個大口子的窗戶,不太合時宜的想。
魚是沒有碰見的。
按照地圖上的指示繼續前進了大約半個小時,顧未然沒有看見過任何一條魚的蹤跡,連躍出水面都沒有。
或許這底下根本就沒有魚。
冷風一陣陣吹拂過來,她忍不住搓了搓戴著手套的手。
這一陣陣的冷風正在不斷帶走她的體溫,讓她感覺思維都隨著提問的下降而開始有點遲緩了。
忽然間,她的視線被漂在遠處的東西給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被水浸泡了很久的黃色T恤。
因為長時間被水浸泡,或許它的主人穿著它的時間也已經很久了,在吸滿了水之後,顯出一種髒髒的顏色來。
顧未然更在意的是它包裹著的東西。
水在慢慢流動,顧未然從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這一切。
那具近乎枯焦的屍體正在水裡面輕輕地浮動,它是那樣的可怖,渾身上下裸露在外面的,沒有任何一點好皮,仿佛被大火灼燒過一樣。
無法分辨性別,只能依稀看出來是一具人類的屍體。
衝鋒舟將顧未然帶遠了,那屍體也就漸漸消失在了遠處。
她重新將思緒放在地圖上。
船外機的馬力再如何大,在帶著一艘救生筏和水面情況差勁的條件下,前進的速度自然也跟著大打折扣,比不上一路飛馳的車輛。
顧未然在風裡面坐了將近兩個小時,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風給吹走了。
她搓了搓有點麻木的臉頰,關掉了船外機,拉起拴著救生筏的繩子,讓對方一點點靠過來。
她撩開掛在門上的門帘,鑽了進去。
救生筏裡面比外面暖和好多,一進來,她就覺得自己終於活過來了。脫下手套,端起茶杯,喝一口顧雪之前在夾裡面泡的紅棗枸糖水,暖一下胃。
洛正接了第二班,顧未然忙扔了一件厚外套給他:「外面冷,把外套穿上。」
洛正比劃了個OK的手勢,靈活地鑽了出去。
顧雪在剛才那陣搖晃中,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地毯上擺著枕頭和薄毯子,顧雪身邊還擠著老大,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見大女兒坐在自己的身邊。
她從溫暖的被窩裡面坐起來:「外面怎麼樣了?」
說著話,她還伸出手去摸了摸顧未然的手,她被那種冰冷的觸感驚了一下,然後迅速清醒了過來,心疼地抓著女兒的手,輕輕揉搓起來:「手怎麼這麼冷,外便風是不是太大了?」
顧未然笑了笑,任由母親搓著自己的手掌:「是有點,不過我現在不是進來了嗎。」
救生筏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只剩下顧未然手裡面那杯散發著甜香味的糖水杯子裡面升騰起一陣煙霧。
狗子們還在睡覺,老大卻趴了起來,將腦袋湊到顧未然面前來,放在她冷冰冰的大腿上。
溫暖的溫度從厚重的皮毛下傳遞過來,將有點僵硬的身軀迅速溫暖。
顧未然一口氣將杯子裡面的糖水喝完,被迫接受母親將自己塞進被子裡面,她靠著那柔軟的枕頭,沒覺得想睡覺,頭腦反而很清醒。
顧書然撩開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天色已經暗沉了下來,周圍黑乎乎的,衝鋒舟的棚頂固定著兩支手電筒,勉強照亮了一片雨幕,洛正正坐在船外機邊上,背影看著有點蕭索。
冷風呼啦啦地往掀開的縫隙裡面鑽,顧書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長袖,手臂上的溫度飛快地流逝,一陣發冷。
她很快就收回手。
她低頭看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表,短短的時針指向5。
現在才下午五點,天色已經快道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了。這樣的情況,讓顧未然恍惚回想起A市從前的冬天。
「按照現在這個前進的速度,距離咱們抵達遊艇俱樂部,至少還要五個小時。」
略帶一點沙啞的聲音響起在空氣裡面,顧書然扭過頭去看,就看見自家姐姐靠在枕頭上,伸出一隻手,在給蹲在鳥籠子裡面的鴿子餵食。
她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顯得有點漫不經心,眼神也都沒放在面前的鴿子上面。
「希望我們抵達的時候,他們還在。」
他們指的是誰,自然不必多說。
裹上厚外套,輪了三次班,一家人磕磕絆絆,摸黑開船。
救生筏終究不是床,即便下面又墊上了一層墊子,但那種漂在水面上的感覺依舊非常強烈,揮之不去。
顧未然的睡眠就斷斷續續的。
她很習慣這種睡眠的方式,畢竟上輩子她獨自求生,沒有什麼能夠安安心心躺在床上,睡一整晚的機會。
她掀開被子,將溫暖的被窩留給妹妹,穿上鞋子,鑽出了救生筏。
天地茫茫,仿佛只剩下他們一家,四周的黑暗濃郁的簡直化不開,洛正還坐在穿頭,遙遙望著看不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