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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不用為著接下來的坦白而惴惴不安的話。
「說說吧。」段安北還是笑著的,「我不在,你都做了什麼?」
陳念南沉默了一下,在那一瞬間他想了很多,譬如要段安北承諾別生氣,要段安北承諾別分手,要先為自己辯解,要先跟段安北說清這件事裡默認的社會法則,可漫長的一秒瞬息疾馳,陳念南什麼都沒說。
他花了五分鐘,平靜敘述了整件事。
段安北的笑容越來越勉強,到最後消失殆盡,眉頭緊縮:「所以,我的事,你替我擔了?」
陳念南心猛地被扎了一下,段安北從來沒用過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
「不是。」陳念南說,「是我的事,他們一開始就是沖我來的,如果不是猴子覺得我得罪了他,就不——」
「按照這樣的邏輯推理,」段安北冷靜地說,「這件事的責任可以追溯到盤古開天地。」
陳念南噤了聲。
「你不要不說話。」段安北說,「我已經在很控制我的情緒了,我想跟你溝通。」
陳念南張了張嘴:「我不知道說什麼。」
「那我替你說。」段安北盯著陳念南,「我需要先謝謝你嗎?好像需要的,你為了我放著保送的前程不要,這份恩情我是不是不以身相許都難償了?」
「我沒有——」陳念南艱澀地說,「我沒有想過用這個綁著你,如果你哪天想分手——」
「我想你媽!」段安北猛地從地上站起來,「你他媽以為我跟你談戀愛是玩的?我特享受你這種崇拜是吧?我需要從你這樣的順從里找優越感是嗎?我他媽的自我價值感就這麼廉價?只能從別人的歸順里找?」
段安北從來沒爆過粗口,忽的連環炮似的髒話讓陳念南瞬間愣在了原地。
「你是不是覺得我說什麼要當你的神就真他媽的要做什麼狗屁的月亮啊?我要當你的男朋友!平起平坐的男朋友!在你心裡跟你自己同等重要的男朋友!我在這兒籌劃著名溫水煮青蛙,等著你幡然覺悟,你自己把自己貶到泥里要開出花兒了是嗎?」
「有意思嗎陳念南,我他媽問你有意思嗎?你要我周三怎麼心安理得地拿著准考證進考場!我要怎麼坦然去做那張卷子!」
「是不是我說一百遍我真的喜歡你你都不信啊?是不是只有我脫光了躺床上讓你上了你才覺得,哇,段安北是真的喜歡我?是不是!」
「談個戀愛把自己從呼風喚雨的大哥談成了腳下的一捧爛泥,你可真行啊陳念南,我他媽五年前就不該衝進人堆里救你!」
段安北的話太密集,陳念南一句都插不進去,直到聽見了最後一句話——
「你記得?」
「原本不記得,你之前說了五年前,我沒好意思問是什麼五年前,怕你傷心,想了一晚上才想起來石頭堆上的事。」
「你別生氣——」
「我快氣死了!」段安北大喊,「因為我對他們的不了解和無知,我毀了你!我快被我自己氣死了........」
段安北越說越小聲,緩緩蹲在地上:「我還覺得我很聰明,不用打架就能解決——」
「你很聰明。」陳念南慢慢抱住他,「我也很聰明,你該相信我的,我走普通高考的路也一樣能進渭華大學。」
段安北不說話了。
兩人就這這個姿勢抱了很久,小白和小橘在旁邊「喵喵喵」地扒著他們的褲腳,也不知道是餓了還是想安撫兩人。
「陳念南。」段安北在他懷裡低聲說,「我不跟你分手。」
「好。」陳念南輕輕拍著他的背,「不分手。」
「但我還是很生氣,很難過,我好像沒有被你信任,你不信任我的喜歡。」
陳念南的手滯了一瞬。
「我要跟你吵架。」段安北從他的懷裡抬起頭,「你如果一直不改,我們就一直吵架。」
「我......」陳念南手足無措,「我怎麼改?」
「我不知道。」段安北說,「但我不想這麼跟你過一輩子,我會累,我會想我剛剛說的那些髒話會不會讓我在你心裡跌落神壇,會想如果我偶爾哪天晚上不刷牙就上床會不會在你心裡扣分,會想很多。」
「你也會累,我不相信有十年如一日的自貶能夠長久。」
段安北慢慢抽離他的身體,以一種奇怪的、別扭的,卻又坦然誠懇姿態,仿若脆弱又堅定的宣戰:「我要跟你吵架。」
這種溫和的吵架態度陳念南從沒遇見過,也從沒聽說過,可段安北眼裡的難過幾乎都要溢出來。
他還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該怎麼辦,段安北已經伸手拿走了他手裡的茉莉花。
對方拿了茉莉花就起身往寢室走,陳念南忽的想起了什麼,追上去拉住他的手,就在段安北以為他要說出什麼承諾時,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周三的競賽,你會去的吧?」
「跟你有什麼關係。」段安北冷漠地開口,抬頭看見陳念南緊張兮兮的表情,「......會去。」
段安北在心裡嘆了口氣,他能不去嗎?
別說陳念南要聽見他說不去會不會在周三那天把他綁了送進考場,單是劉安這兒他就不能不長這個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