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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麵蓋兒掀開,陳念南嗦了兩口,忽然就覺得噁心,看著面上黑黢黢油膩膩浮著的小片蔬菜葉,「哇」的一聲,全吐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地把泡麵扔了,又衝進衛生間洗了把臉。
crazy,這世界都crazy。
陳念南看著垃圾桶里的嘔吐物,提起垃圾袋倒了,卻在轉身的時候發現桶邊上開了朵花,滂臭,卻很好看,白色的,擠在牆縫裡。
他盯著那朵小花看了兩秒,想起了校園牆邊上的那幾隻貓。
陳念南飛快地丟了垃圾往鐵柵欄的牆根沖,那裡有棵很大的老榆木,盤根錯節的碩大根系突出地表之上,他找著了其中最粗壯的一截根,開始徒手扒拉。
厚實的泥土被掀開,露出底下一堆的瓶瓶罐罐,陳念南努力回憶了一下上回餵的口味,又拿了罐新的罐頭。
一橘一白兩隻貓嗅著味兒趕來,衝著陳念南「喵」了聲,就把兩顆腦袋齊刷刷對著湊到罐子邊兒,丁點不客氣地伸舌頭舔。
白貓的脊背上有一道不明顯的疤,挺長的,被藏在厚實的毛髮之下。陳念南伸手摸了摸,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看向牆根。
那兒就是他上回帶段安北翻的貓洞,原本的欄杆確實是整整齊齊,誰也沒發現,左邊兒的杆子底部有一條尖銳的倒刺,白貓有一回跟橘貓打架,一頭悶子扎裡邊兒,本來還能過去,結果橘貓笨,也跟著一腦袋扎進去,兩個腦袋排排坐,誰也出不來,身體齊刷刷轉成了大風車。
陳念南當時遠遠看著兩個「風車」還沒反應過來,湊近了看才失笑,想掰開欄杆讓它們出來,卻沒想到白貓猛地一使勁,一壓一躥,直接貼著底部出去了,脊背在倒刺上狠狠一刮,血都淌進泥里。
陳念南嚇了一跳,連忙翻牆把貓送進醫院,但手術的醫藥費太高,陳念南當時剛交了學雜費,身上只摸的出三張綠爺爺和兩個鋼鏰。
陳念南抬起左手看了看。前兩天包著的紗布已經拆了,可段安北平時顯然也沒多盯著陳念南的身體看,沒發現他左手手腕上有道淺疤。
這是陳念南當時為了救那隻貓,人生頭一回接了打手的單,結果就接到了童睿之前說的那場十幾人的混戰。
他當時只會拼命,只會發狠,不懂技巧,一場架打下來,身上被□□割出了十幾道口子,最深的那處就是手腕。
所幸沒有割到大動脈,最後他還反搶了一把刀,抵著混戰一方的混混頭子的喉嚨讓人滾。
他手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那人的臉上,糊了半面,嚇得在場的人腿都軟了,跑得比誰都快。
於是陳念南得到了一千五百塊錢,其中的一千三付了貓的醫藥費,五十買了碘酒棉簽給自己,剩下的一百五,他跑進書店,買了四本輔導書。
就這樣,牆根兒的鐵欄杆被後來的陳念南掰出了個圈兒,防止又有貓卡著,而當時的他擁有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套輔導書,也因此一戰成名,成了網吧、酒吧各大場所的「專業勸架人士」,簡稱「打手」。
面前的貓罐頭被一掃而空,陳念南收了罐頭,又把土埋回去,埋之前朝里看了看,還剩六個。
這兒的貓其實不缺吃的,多得是人來喂,但陳念南不知道沒了貓糧,這些貓還會不會理睬他。
陳念南踩了踩土,壓實了,算了算,兩天一喂,還能撐半個月。
繞回寢室的時候他從校內超市里買了兩袋餅乾,他吃不下東西,但段安北晚上穿過來時或許會餓。
他在寢室提前洗了澡,帶著皂香經過段安北的位置時,陳念南瞥見了那摞書底下露出的一個粉色信封。
「情書」這個詞兒瞬間出現了在他腦子裡。
第7章 你會談戀愛嗎
陳念南坐在段安北家的飯桌上,臉板得周周正正,連帶著眼皮都耷拉成了平時半撩不撩的樣子。
段安北不在旁邊,陳念南壓根兒不樂意裝給誰看。他心裡只叫囂著兩個字——
「去死」。
是誰想要向段安北表白,段安北又會不會答應。
這樣不能用拳頭,也不能用道理控制的事兒讓陳念南太迷茫了,他甚至沒敢去打開那封信件。
不是為了什麼道德感,他怕自己知道了是誰,會忍不住揍他。
那樣段安北會不開心。
「小北?」沈蔓給他夾了塊羊肉,「怎麼突然不開心?」
陳念南回過神,扯著嘴角笑了笑:「沒呢,有兩道題沒做出來,剛還在想。」
沈蔓鬆了口氣:「別這麼有壓力,那個競賽沒考出來還有辯論賽的加分,辯論賽輸了還有自主招生,完了還有普通高考和出國的路能走,路多得很。」
陳念南「嗯」了聲,扒拉了下面前的羊肉,剛才面對泡麵的那陣乾嘔的感覺瞬間再次涌了上來。
他閉著鼻子把羊肉夾起來,也不嚼,混著一大口米飯硬生生吞了下去。
「這麼著急。」沈蔓給他遞了杯牛奶,「這才剛高三,壓力怎麼就這麼大......明天回外婆家玩一天?那兒的桃樹結果了,你外婆昨天還念叨著讓你回去吃。」
陳念南沒法兒替段安北做任何一個決定,他含糊:「再看吧。」
眼見著沈蔓還要給他夾羊肉,陳念南伸手往旁邊的豇豆上夾了一筷子,又捧起碗,不動聲色地躲開沈蔓的羊肉,三兩口把飯吃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