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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子還是初秋時候的被子,薄,可一場秋雨一場寒,段安北下意識蜷在了被子裡,有些瑟瑟發抖。
床下地燈光倏然滅了,攀爬的鐵桿吱呀吱呀地叫,應和段安北打顫的牙關。
段安北身下的木板卻忽的往下一沉,冷風猛地灌進來又猛地被隔絕,一個滾燙的身軀擁住了段安北。
「那這樣睡。」陳念南淡淡地說。
他要在強勢與溫柔間尋找平衡點,就是要分清段安北的真情假意,分清玩笑與實話。
段安北說「不好」是假的,冷到發抖才是真的。
陳念南輕輕在段安北額頭上蓋了個吻,開口止住段安北拒絕的話:「很晚了,睡覺。」
相同浴液的味道在被子裡交織,學校0.9m寬的單人床要睡兩個一米八的男生確實逼仄勉強了些,但好在兩人都側著身,被子又不算厚,勉勉強強也能躺下,但得是緊緊挨著才行。
段安北睡熟了想往後躲,結果身後就挨著牆,避無可避,他只能把頭埋在陳念南的身體裡,聞著同一瓶浴液在對方身上散發出裹挾著冷冽的味道。
一覺睡到了凌晨五點半,生物鐘迫使陳念南睜了眼,他剛要翻身下床,忽的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都是十七八歲的人了,這點兒事實在平常,但陳念南還是漲紅了臉,耳邊突然響起段安北從前在電話里對他說的話——
「誰早上沒反應?我又不是沒感受過你的。」
昨晚勉強找回的氣定神閒頃刻崩塌,陳念南仿佛又回到了從前多看段安北一眼都會臉紅的時候。
他不動聲色地往後挪,可身後就是結實的護欄,沒地兒去。
但十月底凌晨的風太冷,要直接起床,段安北肯定能被凍醒。
他大腦還在天人交戰,額頭上的青筋都要爆起,偏偏段安北沒醒。
還因為陳念南往後縮的那幾毫米,察覺到了冷意,迷迷糊糊地往陳念南身上貼。
祖宗。陳念南這輩子沒這麼好氣好笑又羞赧過。
陳念南剛要躺下想忍一忍等一等就過去了,結果段安北似乎找到了最溫暖的地方,緊挨著陳念南開始亂動,連帶著下/身都要緊貼著陳念南。
祖宗!陳念南重重地閉上眼。
「安北。」陳念南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平靜,「安北。」
段安北迷迷糊糊睜開眼,又猛地坐起來:「幾點了?!」
一陣冷風灌進來,陳念南不動聲色地離段安北遠了點:「五點半。」
段安北毫不猶豫地翻身下床,穿好了衣服後又納悶地看著還在被窩裡的陳念南:「你不起床嗎?」
陳念南淡淡地應了聲:「再睡五分鐘。」
陳念南沒賴過床,段安北奇怪地看著他,以為是最近太累了:「錢的事你別著急,我可以——」
「不用。」陳念南果斷拒絕,「我的事,我自己......」
話還沒說完,段安北的眼神已經遞了過來,如有實質,懸針刺喉。
陳念南上下交困,頓了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心裡暗暗嘆口氣,互穿這麼多日子,已經很能讓段安北知道該怎麼模仿自己了,以前多軟乎一人,現在假裝生氣都能帶著自己的影子。
但又沒那麼像,自己比段安北冷漠得多,真到了事兒上,段安北還是那個嘴硬心軟的小太陽,往裡看還是軟乎乎的不帶刺兒。
「我知道。」段安北聲音低了下來,「我沒往別的地方想,我就是沒想你有太大的壓力,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用想這些。」
說完他就進了浴室洗漱,陳念南卻仿若被槍擊中了一般——
他以為這事兒就過去了,再往後就是自己的戀愛觀的事兒了,卻忽的發現,段安北的愧疚一直在。
在他還在這兒糾結要不要讓段安北幫著自己一塊兒攢學費,這樣還能緩解對方的愧疚時,段安北已經在浴室小聲地開始哼歌了,嘚瑟得不行——
臭念南,懺悔去吧你!還想自己扛,門兒都沒有!
段安北眉飛色舞地刷完了牙,開門的一瞬間又立刻把眼皮耷拉了下來,看見陳念南,小聲說:「抱歉,我剛剛沒有——」
「之後再說吧安北。」陳念南已經下了床,在段安北的頭上胡亂摸了兩下,「賺錢的事我不會勉強自己。」
段安北小幅度地點了點頭,低著頭挑了挑眉。
這麼一磨蹭,兩人進教室的時候半個班都到了,王鵬鷹見到陳念南,眼疾手快地就把競賽書「啪」地拍在陳念南桌上:「給講講給講講,後天就考了,我這幾個公式都沒分清。」
段安北挑挑眉,往王鵬鷹肩上一拍。
王鵬鷹立刻得了令,從兜里掏了兩個奶糖遞過去:「不是兄弟我喜新厭舊,你自己都還沒複習完呢,不好意思找你。」
段安北從人手心拿走了糖,剝開其中一個的糖衣,順手塞進陳念南嘴裡:「我複習完了啊。」
王鵬鷹嗤笑一聲:「你別想打擊我,不可能,你剛從辯論賽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