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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奶奶聽出了點眉目,待劉掌柜走了,便拉著何菁問她:「菁菁你對奶奶實說,是不是有位年輕公子看上你了?」
何菁並無羞澀,只輕嘆道:「算不得看上,人家只是看我可憐,好心幫我罷了。我真是發愁,欠了人家的情越來越多,不知何時才能還的上。」
夏奶奶笑著撇嘴,深深的法令紋朝兩側岔開,好似畫了一個括號:「你這是犯傻呢?男人幫女人,怎就知道是單純的好心?你模樣生得這般俊,人家看上你也不稀奇。」
何菁苦笑:「奶奶您別打趣我了,您不知道,人家身份高的很呢。」
「身份高又如何?做不成大的,就做小嘛。」夏奶奶信手理著新捻好的棉線,一根一根地理順並齊,閒閒在在地說著,「你年紀不小了,如今家中又是這般景況,真遇見看中你的人家,可不能輕易放過了,須知——過了這村沒這店。」
何菁沒再答言。
前世受小說影響,她一直以為古代女子都像現代人想的那樣,以做妾為恥,真到了古代,而且還是個正史古代,才知道事實根本不是那樣。
在這裡,若是家境相差無幾的人家還將女兒送去做妾討好對方,那樣才會招人非議,若是窮人嫁女給富人做妾,外人都只有羨慕的份。
還別說富人,就像前兩年住在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兒子才考中了舉人,周邊就有無數人家為了沾舉人特權的光,來托人說媒,想把自家女兒嫁給他做妾——沒錯,只是做妾。
現今的形勢就是,何菁若去公然表示自己寧願嫁個窮漢做大老婆,也不願給個富人做妾,那是鐵定要被人視作怪胎的。
這其實也不難理解,衣食足才知榮辱,對常年桌上沒葷腥、甚至還要偶爾餓肚子的小民而言,能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實在誘惑太大了,做妾又不是做妓,沒什麼可丟人的。
可何菁平心而論,是既不想給窮漢做大老婆,也不想給富人做小老婆——她就根本不想嫁人。
前世曾經談過一次戀愛,對象是她的高中同學,好幾年相處下來,也曾如膠似漆,也曾打算過非他不嫁,可惜那會兒兩人都是鋒芒畢露的性子,不懂得互相容讓,偶爾吵起架來總是一句話的虧都不肯吃,為件小事也能吵個天翻地覆,恨不得老死不相往來。
就在一次吵架之後的冷戰期,她偶然發現,朋友圈的一張街拍照片背景中,一個很像男友的人正與一個陌生女人並肩走出賓館。她端了手機去詢問男友——還不是質問,只是詢問,那時她並沒確信那人是他,即使確信,也不認為一定是那種意思。
然而聽她問了,那男人卻很輕易就承認了下來,還斜瞥著她冷笑道:「喲,你那麼精的眼神兒,還臨到今天才發現啊?」
至今她都能清楚記起當時他的神情語氣,那會兒真覺得整個世界都黑了,原以為他們吵得再凶,也都是小打小鬧,好幾年的感情總還是真的,哪想得到,劈腿這種齷齪事兒也能出在他身上。
她本該扇他一個耳光,當時卻連罵他一句的心力都沒有,直接扭頭就走了,沒想到剛出了摟門,就遇見一輛失控的貨車衝上人行道,一共撞倒了四個人,只有她一個人死了。
短暫的痛苦之後,她就來了這裡,成了個新生嬰兒。往事清晰在懷,傷心難過都還另說,最主要的還是不甘——憑什麼渣男賤女都活的好好的,偏我死了呢?!
如今十九年過去,就好像二十多歲時經歷的風波,不論當時再怎樣痛心疾首,等到四十多歲再回首去看,怎麼都能看淡了。如今比那還厲害,都隔世了,十九年來的生活環境、接觸的人都與那時迥異,當時傷得再如何深,到今天也不當回事。再回想起來,只是還有一點犯噁心。
何菁覺得自己並非因為渣男而戀愛恐懼,只是因為熱情都被那次失敗的戀愛經歷給耗光了,所以再提起結婚嫁人的話題,心裡就忍不住牴觸,覺得什麼樣的男人都不想要,能自己清清靜靜過一輩子才最好呢。
何況在這男尊女卑的古代,遇見個好男人的機率微乎其微,草草嫁個陌生男人,與之同床共枕做那種事兒,再為他生孩子養孩子,其間或要忍受家庭暴力,或要忍受三妻四妾,想想就噁心得慌!
可是,她想不嫁人就真可以一輩子不嫁麼?除了姑子,她還沒聽說誰家真有過一輩子沒嫁人的女人,連青樓妓.女最後都會尋個男人作歸宿。她若真的一直不嫁人,將來何雲都會被人非議,到時何雲再長大懂事些,說不定都要半勸說半強制地為她張羅一門婚事。
總不成她還真剃了頭髮當姑子去?
第13章 前世夢魘
她坐在板凳上暗自為慘澹的婚姻前景發愁,夏奶奶那邊理著棉線,有一搭無一搭地闡述著女大不中留的道理,最後忽然話題一轉:「對了,你還不知道吧,昨日蓮姑回家來了。」
何菁微怔,脫口道:「啊,又回來了?」
夏奶奶語帶揶揄:「是啊,『又』回來了。」
總體而言,大明朝是自成化年間才由內而外繁榮起來的,與成祖萬國來朝的時候相比,國家不顯得那麼風光了,但民間的財富卻有了大幅增加。經歷了弘治朝再到如今正德朝,民間的風氣已基本完成了從崇尚勤儉到追求奢靡的轉變,很多的新風尚在夏奶奶這樣的老人眼裡,也是極為不成體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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