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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菁謹記著邵良宸傳授的原則,其中之一便是:兩方鬥智,誰更好奇,誰就落了下風。因為更好奇的那一方必定會為解開心中疑問做更多的努力,也就容易暴露出自己的真實所想。
換言之,想要占據上風,就要讓對方比自己更好奇。
現在他們與朱台漣對峙,對方究竟為何對他們生疑,究竟想問出個什麼結果,是他們所好奇的,不弄清這一點就貿然編謊話對答,很可能弄巧成拙,所以要做的頭一步,就是引起對方更多的好奇心,最終讓他自己暴露形跡。
朱台漣慢悠悠地站起身:「你說得也是,我何須為你們兩個如此大費周章,還是直接送你們上路的好。來人!」
「王長子。」何菁忽然出言打斷了他發號施令。
朱台漣料定她只是欲擒故縱,若是真見到他喚人來要下殺手,必會露出怯意服軟求饒,聽見果然如此,他微露得色:「怎麼?」
何菁仍穩穩坐著:「反正都要死了,我也想做個明白鬼,好等見了閻王爺能說個清楚。王長子既然都已為了審問我們花了半日工夫,何妨再多費幾句唇舌,為我說說,到底我們夫妻二人犯了什麼過錯,惹得王長子如此對待?」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朱台漣道:「你說得也是,為你說個明白也無妨。我問你,你在京城,遇見過一個名叫孫景文的人吧?」
孫景文?何菁心中方才反覆猜測的都是他們何處露了馬腳,亦或是廠衛當中有著內奸,將他們的身份秘密報知給了朱台漣,聽他猛然提及孫景文,她大感意外,難不成,孫景文上京除了找尋她之外,還肩負著偵查探子的任務?可他們的身份又為何會被孫景文得知呢?聽張采那意思,孫景文明明是個很尋常、也沒什麼勢力的人才對。
見她面露疑惑不來回答,朱台漣又道:「是了,或許他尚無機會向你通名,我換句話來問你:那時是不是曾有個人攔住你,詢問你是不是姓何,還自稱是安化王府派來找你的?」
何菁腦中宛若漫天大霧散開了一個小小缺口,猛然意識到:恐怕事情的走向與我們的猜測全然不是一回事。
一張折了兩折的紙被拋到了她懷裡,何菁拿起展開一看,上面是一個女子的白描畫像。
「如何,還算像你吧?」朱台漣道。
那副畫像畫得十分簡略,同時又很寫實,就是一張通緝令上的那種畫影圖形,眉眼確實很有幾分像她。
「孫景文他們尚未回返,但前不久我剛剛收到了他的來信,信中細細說明了他聽命去到京城尋訪我家失散多年小縣主的經歷,他辦事向來細心,還去特意著人依著他的描述繪了這幅畫像,與書信一道寄與我看。說這便是他在京城遇見過的疑似小縣主的人。我昨日初見到你,便認了出來,你便是這畫中人。」
那又如何呢?何菁腦中的邏輯框架初具雛形,還有許多不明之處,便沒有貿然出口,只等他繼續解釋。
朱台漣不再歸座,而是在她身畔緩緩踱步:「你當時聽了孫景文的問話之後,一口否認,但事後想起,想到對方既然將你錯認成了小縣主,豈非一個順水推舟攀上皇親的好機會?於是就起意來冒充縣主,認下安化王府這門親,沒錯吧?」
原來他以為他們是來冒認的!何菁將心中驚愕毫無保留地呈現在了臉上,方才還在飄忽的疑慮盡數塵埃落定。
朱台漣觀望著她的神色,繼續緩緩說道:「以我猜想,你要麼是認得我那位真妹妹,對她與她母親均有一定了解,要麼,就是你起了冒充之心後,才去著意打聽了她們的情況,反正根據孫景文寫這封信給我與你們啟程離京的時間來推算,你們夫妻二人總歸是好好準備了一些日子,才動身的。
或許在那之前,你們已然摸到了孫景文的行蹤,知道他尚未回返……自然,縱使他回來了,與你撞了面,點破你是那個曾經親口向他否認過的女子,你也可以辯解說,當時是因為害怕或是太過突然,才未敢承認。」
他諷笑一下,「你們兩個也當真是夠機靈,夠狡猾,知道貿然上門來認親恐會惹人懷疑,還要去藉機向我姑母示好,連遇見了我,被我逼問,都還不肯吐露真實來意。你丈夫也就罷了,你小小年紀一介女流,竟然被我逼問也毫無怯意。我真是好奇,你們會是做什麼出身呢?聽說江湖上有些千門高手專門行騙,或許你們就是其中兩個?」
他停步於何菁面前,直視著她:「孫景文是真心把你當做了小縣主,恐怕現今都還在京城裡到處找你。我卻沒有他那麼好打發,如今面對我,你又想如何應對?你若想說,你真是我妹妹,便來說點切實的證據,不過我警告你,在何家舊宅那一帶鄰里當中能打探到的訊息我均已知曉,想叫我信,你最好說點那些人不知道的內情。你該不會說,你娘過世時你年歲尚小,已然全都記不得了吧?」
何菁緩而長地呼了一口氣,既然對方想到了這裡,那個「下下之策」再如何下,也是不得不用的了。
本來邵良宸安排得還算周到,他們以商賈身份攀交上安化王府,等到孫景文回來的時候,他已將她安頓好了,叫她安安分分躲在家裡做個內宅小媳婦,縱使要與王府中人接觸,也僅接觸女眷,頻率也會極低,要防著她與孫景文他們碰面還是不難的——歸根結底,他就是想要儘量讓她置身事外,儘量少地攪進來。容許她跟著他來,只為做個他有妻室的掩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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