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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農經濟為主的時代,土地均被世人視作最有價值的財富。一旦出現繁榮盛世,基本都會出現土地兼併的趨勢。簡而言之,就是有條件的人都以各種名目搜刮土地,據為己有。這一規律同樣適用於此時的大明朝。
何菁前世還沒怎麼了解過這些事,今世倒聽說了不少,連北直隸一帶耕地很多的地方幾乎都沒剩下多點土地歸小農戶,而是都被權貴們搜刮一空。權貴們不需要僱傭那麼多佃農,於是沒了土地的農戶大量淪為流民,時不時就鬧出些亂子,引得朝廷出兵鎮壓。
聽嫂嫂們的意思,那些人就是附近的流民。但安化王府占地雖多,卻都是朝廷明旨賜予的,這些年因朱台漣都留意管束,並沒出現過苛待佃農或是霸占民田的惡事。那些流民,大多是軍官們擴張軍屯土地的產物。
「說是剛從寧夏西邊過來了一批流民,說不定今日見著這些便是其中一些。」長嫂劉氏似乎因為自己早早守寡,就更容易悲天憫人,連連搖頭嘆息,「這都要入冬了,到時怕是要凍死一大半。」
何菁忍不住問:「咱們王府不開粥場的麼?到時舍些粥飯,送些棉衣,不就可以叫他們免於凍餓而死了?」
劉氏嘆道:「妹子你不曉得,不是咱們為富不仁連點粥飯都捨不得,而是杯水車薪啊!近年來周邊的流民數不勝數,前年咱們府里在東城門外開了一陣粥場,結果竟前後引來了上萬名花子聚在城外,上萬名啊!黑壓壓的一片,堵得人都無法正經出入城了,後來還是寧夏衛派了兵才遣散的。咱們縱是供得起那些人吃粥,可也得替周邊百姓想想,萬一鬧出事端,反叫良民受了波及,好事不就成了壞事了?」
二嫂秋氏也道:「正是呢,況咱們身為皇親更需避嫌,連一省的都指揮都帶頭圈地驅趕農戶,咱們若是做得太著痕跡,也是得罪人,圖惹事端。」
何菁不禁點頭,截止此時流民已成了一項社會問題,根本不是少數富人發發善心便可解決的。
朱奕嵐斯斯文文地吃下一顆櫻桃裡脊肉,瞥著何菁道:「二姐姐就是比我有善心,方才我都看見了,你對那些花子甚是憐憫,都想立時下車去布施了吧?也難怪呢,畢竟你也是窮苦出身,自然比我更好體會那些花子受的罪。當年姐姐在京城之時,該不會也曾那般落魄過吧?」
這話有意說得陰陽怪氣,就像生怕對方聽不出她的嘲諷之意一般。隔壁的邵良宸看見朱台漣的兩道濃眉立時隨之一緊。
四位嫂夫人的臉色俱是一變,齊齊去望何菁。何菁神情自若,含笑道:「那倒不曾,三妹妹自小生於王府,對窮苦人的體恤淡了些也實屬正常。不過,聽說鄭娘娘當年入府之前是小農出身,想必對窮苦日子曾有體會,三妹妹回家問問母親,便明白了。」
「噗」三嫂當場笑噴,趕忙掩了口裝作尋常咳嗽。其他三位嫂夫人亦是笑容微露,互換著眼神。往日朱奕嵐仗著鄭側妃在王府的勢力囂張跋扈,四位嫂子都多多少少受過她的氣,自是樂得看她吃癟。尤其這回朱奕嵐拿窮苦出身說事,這幾位嫂夫人同是出身不高,聽著同樣刺耳。
朱奕嵐多年未出過安化地界,連慶王府也沒怎麼去過,早就作威作福的慣了,除了父親與二哥之外從沒怕過誰,也就不曾練就多厲害的斗口功底,被何菁回擊了這一招,她愣了片刻,當即「啪」地拍下筷子,翻臉道:「你這是妄議尊長!」
妄議尊長?何菁心裡暗笑,剛想為她講講「尊長」的具體概念,秋氏忽肅然開口道:「三妹慎言,若論禮法,二妹是你親姐,她才是你的尊長,你怎能對她這般出言不敬?所謂『三父八母』,待庶母之禮可與乳母等同,二妹不過實話實說,算得什麼妄議,有何失禮之處?」
鄭側妃再如何掌管王府後宅,身份也只是個妾,是何菁的庶母,想做「尊長」實在是不大夠格。何菁敬著她,別人會夸何菁有教養,何菁要是罵她一頓,別人最多也只會議論二小姐跋扈,沒人能抬得出什麼成文的禮法來扣帽子。何況這回何菁還沒罵她。
何菁聽完著實驚詫:二嫂怎麼忽然就威武起來了?
想起隔壁的二哥才恍然,可見二哥是早有了交代的。
五年多以來,做慣了家中頂樑柱,習慣了照顧弟弟,沒想到這會兒竟享受了被人照顧的待遇,何菁一時幸福感滿溢,由衷感嘆:有哥的孩子像塊寶呀!
第44章 逆天而行
朱奕嵐的臉一陣白一陣紅, 喘著氣無言以對, 三嫂四嫂都忙打圓場:「二妹妹別見怪,三妹妹就是性子直,年紀小, 說話欠考慮些,可沒惡意。」「都是自家姐妹, 何至於為這點小事鬧不痛快?吃菜吃菜,三妹妹最愛吃的這道清蒸黃魚今日做得尤其好……」
何菁很快發現, 這個朱奕嵐倒是個大咧咧、心裡不擱事兒的性子, 被哄了幾句又捧了幾句,似乎便將方才的不快揭了過去,又興致勃勃地與四嫂談論起了慶王府不久前為郡主招儀賓的事。這不知該算作率真無邪, 還是優越感過剩?
「你說說, 一個小小鄉君的夫君也叫『儀賓』,倒像是與我平起平坐一般, 為何朝廷不學著民間那樣, 讓郡主夫君叫『郡馬』?」朱奕嵐遺憾萬分地抱怨著,她很早以前便叫下人們稱她為「郡主」而非縣主,安化王也懶得管她,幾年下來,朱奕嵐倒是自我洗腦成功, 下意識便覺得自己真是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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