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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良宸暗暗下定決心,等這一回回京交了差,一定要想辦法避免再接到類似的差事,一定要爭取到與她長相廝守的平安日子。哪怕窮一點、辛苦一點呢,總也好過這般前途未卜、生死難料。像現在這樣兩人傾心相愛、卻又提心弔膽、時時擔憂著不能長久相伴的日子,他實在過夠了!
何菁其實並不大情願把這心聲說出口,為他活著,這話乍聽好聽,實則更像是一種對他的情感綁架,就像在要挾他:我可是把一條命都系在你身上了,你將來若有負於我,我就死給你看!
她想表達的明顯不是這種意思,埋頭在他懷裡思索片刻,她又抬頭道:「所以現今在我心裡,再沒誰比得過你去。任他是誰,若想傷你,我都必會與之拼命!」
這才是她真正的心聲,說出口頗覺痛快:我愛你,為你而活,說出來不是想要你更多地愛護我,珍惜我,而是要告訴你——我情願為保護你,去跟任何人拼命!倘若真見你死了,我必會豁出命去為你報仇!
邵良宸吻了吻她蓬鬆柔軟的發頂:「你放心,我一定不會給別人機會傷到我,為了你,我也定要好好活著!」
第66章 鴻門之宴
剛進臘月, 安化就下了一場大雪, 是今年的頭一場大雪。城外的山河與莊田都是一片銀裝素裹。
「一畝官田七斗收,先將六斗送皇州,止留一斗完婚嫁, 愁得人來好白頭!」
四個佃農家的幼童都穿著臃腫的棉衣棉褲,在白皚皚的田地里瘋跑打雪仗玩的累了, 就湊到田埂邊上,打著花巴掌, 唱著歌謠。
一個穿寶藍緞子棉袍的老宦官忽然衝下田埂, 揮著馬鞭朝他們吆喝:「小兔崽子們,胡嗪什麼?!」
「陸成!」朱台漣雖及時喝止,還是看著那四個孩子被嚇得慌忙跑開, 還有個最小的跌倒在雪地里, 一邊哭一邊爬起接著跑。
朱台漣無聲地嘆了口氣,線條磊落的嘴唇之前騰起一團白霧。他身上紫貂皮的披風一直垂知膝下, 愈發襯得身形偉岸挺拔, 白狐毛的護領簇擁在臉邊,配上他略顯陰鬱的神色,難得地將他英挺剛毅的臉頰襯出幾分柔和味道。
宦官陸成小跑回來,嘴上抱怨著:「這幫小兔崽子,身在咱們安化王府的莊田裡還敢學著外面人唱這種兒歌。誰虧待他們、叫他們『愁白頭』了?有王長子關照著, 滿大明朝上哪兒找他們這麼舒坦的佃戶去?聽人家說,慶王府的地里十畝地才分一家佃戶,租子交不夠全家都要挨鞭子呢……」
朱台漣沒有理睬他的嘮叨, 轉頭問侍衛統領韓毅:「韓毅,你還聽過什麼類似的歌謠沒?」
韓毅想了想:「好像還有個『為田追租未足怪,盡將官田作民賣,富家得田民納租,年年舊租結新債。』說的是……」
「富戶吞沒民田。」朱台漣接上他的話。
天下富戶,不論是宗室權爵、文武官員,還是巨商富賈,甚至是皇家,但凡有機會的,十中有九都在以各種名目吞沒民田。僅有少數農戶被留下雇為佃農,大批大批的農戶被趕出自家田地,背井離鄉,出外謀生,這一個冬天過去,他們當中必定要有許多會因凍餓而死。
他只是一個郡王府的王長子,可以一己之力照應著安化王府名下的佃戶們不受這種厄運,可天下上百萬的流民,他又如何照應得來?
劉瑾的新政主張還田於民,本是好的,可惜動手執行的多是安惟學、李增那種貨色,與侵占民田的文武官員一樣,他們看重的只是如何損公肥私,借職務之便中飽私囊,做出來的事,比那些官員還要齷齪百倍。
這天下已經糜爛不堪,想要拯救萬民於疾苦,只有把天捅一個窟窿……
朱台漣又默默吁出一團白霧,踅身取過韓毅手中的韁繩,飛身跨上了馬背:「走,回去。」
隨行七人均感意外,陸成問:「爺,您這就回去?」今早王長子喚了他們隨行來查看王府莊田,這還什麼都沒看呢。
「嗯。」朱台漣淡漠應了一聲,率先催馬迴轉。
大雪初降,他有心來看看王府名下的莊戶們生計如何,會不會挨餓受凍,這一路行來,雖然一座村莊都未踏入,但所見的大人小孩個個都穿著厚實的棉襖,精神也都不錯,也就無需再看別的了。
眾隨扈也連忙上馬跟隨,一行人剛行至西城門外,迎面來了一輛馬車,這邊的人看過去,都認得出這輛馬車是誰家的。
寧夏指揮周昂是王長子府上的常客之一,也是準備追隨安化王府謀反打天下的「從龍派」中的一位首領人物。這裡離寧夏府僅一日路程,無事時候,周昂時常十天半月地住在安化城的公署之內,不返回寧夏,以便就近聽命。上一次因接風宴過來安化,周昂就一直未走。
馬車與朱台漣一行人相遇一處,雙方都停了下來,周昂穿著厚重的火狐披風,下了車,向朱台漣深深施了一禮,笑呵呵道:「見過王長子,下官方才到府上找您,聽聞您出城來巡視農莊,特特兒迎了出來,未想到在這兒遇見您了。」
朱台漣並未下馬,淡然問道:「你是為孫景文的事來的?」
周昂掃了一眼面前的七個隨從,見無一不是朱台漣的心腹,周圍也沒有其餘行人,便放心地點頭道:「正是,下官今日聽聞,大儀賓竟過世了,對其內情也有了些許耳聞,只不確定是真是假,才想來找王長子問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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