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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菁驚魂稍定,巴不得趕緊離開面前這幾具死屍,點點頭就出門而去。
張采望了望她:「敢情這小姑娘不是你丫鬟?」
「自然不是……」邵良宸笑答著,忽地心頭一動,朝門外望去:她方才嚇成了那樣,該不會趁這機會逃之夭夭吧?
張采笑眯眯地摸著下巴:「我方才還想呢,這姑娘模樣俊,又與你極是默契,必是你的心頭之寶,難得老弟你也有了紅顏知己呢。」
邵良宸真想說:難得張大人您不拿我當個男寵看待。
「張大人,不瞞您說,我這趟上門其實是因遇到了點難處,您可否借我些銀子……」
被支到外院去的校尉們一聽說裡面出了事,都爭先恐後地涌了過來,搶著想在上峰面前表現。邵良宸向張采借了銀子匆匆告辭,出了指揮使值房看著迎面而來的眾多校尉,果然不見何菁返回,他攔住一人詢問:「方才傳話給你們那姑娘呢?」
「沒見著,似是走了吧。」
邵良宸再不多言,快步朝大門過去,去到門首又向守門的校尉打聽,校尉指給他說,看見何菁朝東邊走了。
邵良宸一邊追下來一邊分析,以她在繡品鋪子與那掌柜的對話來看,他們應當是早就熟識的,說不定她的住所也就在那左近。
待他循著這方向快步追了一陣,拐過一道街角後,果然見到何菁的背影出現於前方。小姑娘顯見是受了驚嚇,一路提著裙子小跑,跑累了就氣喘吁吁地走一會兒,稍稍歇過勁來又接著跑,還時時回頭張望。
她還真有怕的時候,邵良宸心感好笑,當即施展開自己跟蹤盯梢的高明本事,避著她的目光一路輟了上去。
又轉了兩個彎子,見何菁拐進一條胡同,繼而進了一扇院門。
邵良宸跟到院門之外,見到院門大敞著,不怎麼寬綽的一所小院裡有個身形佝僂的老婦人,似是剛剝好一大碗蠶豆,正拿著笤帚掃地上的蠶豆皮子,一雙眼睛泛著灰白色,顯是視力不濟。院子西邊開著一扇小些的院門,敞開的板門尚在微微晃動,邵良宸判斷何菁剛剛進了那裡。
他看準老婦人一次轉頭的空當,一閃身形,輕捷五倫地斜穿過去,將身形避在了那扇側門的牆垛之後。夏奶奶絲毫沒有察覺,青天白日地家裡已經進了個外人。
邵良宸觀察了一下裡面的小院,聽見何菁的聲音隱約自屋內傳出,他輕手輕腳地轉進院門,挨近房門。
裡面傳出幾聲重重的咳嗽,一個略顯沙啞的少年聲音道:「有鬼攆你是怎地,瞧把你累成這樣。」說完了又是咳嗽,簡直咳得撕心裂肺。
邵良宸聽她說過那五兩銀子「性命攸關」,此時便猜到:看來她急用錢就是為了給這孩子看病。
彼時貧富差距極大,窮人家能吃飽飯都不容易,病了都是沒錢看的,一般病成這樣的也就只能等死。
想起何菁懇求他借她銀子時的形貌,邵良宸不禁隱然心酸。低頭看看手裡捏的兩錠銀子,心裡嘀咕著,也不知夠不夠他們看好病的。
「唉,你少說些閒話吧。」這是何菁聲音,「我也真是糊塗了,賣金線這二錢銀子夠買一貼藥,我竟忘了買,你等著,我這就去程大夫那買來。」
少年在咳嗽的間隙強撐著勸道:「姐,一帖藥又管不得好,你急什麼?坐著歇歇,你累得臉都白了。」
「管不得好也該吃,好歹今日吃了,就能叫你夜間舒坦睡一宿。」何菁匆匆理了理跑亂的頭髮,起身出門而來,剛一開門便聽見嗵地一聲輕響,似是門底有石塊之類的東西被碰落到了台階之下。
她低頭一看,面前赫然掉著兩錠雪花紋銀,看上去像是十兩一錠那種,兩錠就是二十兩。彼時平民即使花用銀子也多是用的粗糙的銀條子和銀餅子,花的時候再現鑿現稱,像這種規整漂亮的銀元寶一般都是官老爺才拿得出來。
何菁吃驚匪淺,捧起銀子追到小院門外,只看見夏奶奶正在拿著簸箕收蠶豆皮子。
「夏奶奶,剛有什麼人來過?」
夏奶奶抬起眼:「什麼人?不就你一個嗎?」
何菁心裡確定了,這套本事除了那位兔爺大人沒別人了。她立刻追出大門。
胡同口外就是一條清淨筆直的街道,他身形再快,也不可能這就走沒影了,可何菁來到街邊,卻只見到寥寥幾個行人,另有一個叫花子倚著牆根打瞌睡,根本不見邵良宸的身影。何菁遲疑著朝北鎮撫司的方向輟了下去。
邵良宸一出胡同口便就地取材,於路邊撿了頂破草帽戴上,身上裹了張破草蓆,倚靠在牆根上哼出一陣低低的呼嚕聲,怎麼看都是個打瞌睡的叫花子。他自草帽破損的邊沿間隙看見何菁走了,心中暗暗得意:本公子的易容術哪至於每一回叫你都看得穿!
等了一會兒估摸何菁走遠,剛想掀掉草蓆脫身,就看見何菁那雙穿著棗紅繡海棠花布鞋的腳出現在視野之內,就停在了他面前。
邵良宸好生懊惱,站起身丟下草蓆和草帽,虎著臉問她:「我又是哪裡露出馬腳了?」
何菁看看底下:「你鞋尖露了一小塊。」
邵良宸不信:「那不可能!我方才明明裹得很嚴實,絕不能露的。」
何菁指指地上,邵良宸低頭一看才恍然大悟——腳跟前有個小水窪,把他的靴尖都倒映了進去。可那水窪才比巴掌大著一點,尋常人怎可能留意得到,她這雙賊眼珠子到底怎麼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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