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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推想十分通順,楊英滿心暢快:朱台漣那蠢貨!當初仇鉞還總說他不像個傻子,怕是另有籌謀,他能有什麼籌謀?還不是被我們這點手段就玩得團團轉?
他當即下令:「所有兵士原地駐紮聽命,僅餘親兵隨我入城!」
馬蹄踏著官道上干硬的土地,激起一陣煙塵,雖只是百餘名兵士行過,隊伍最末的人也都被攏在了煙塵之中,被嗆得連連咳嗽。隨著楊英率領親兵接近北城門,兩扇厚重的城門很快被全都敞開,一身戎裝的仇鉞也帶著幾個親兵迎到了門外。
看見了他,楊英進一步放了心,來到城門之外沒有停步,打了個手勢叫仇鉞跟隨他一同步入城內。
「看來朱台漣的手下比咱們預想得還要蠢材,他這會兒還在城內麼?城裡大約布了多少兵力?」進到城門以內,見周圍沒有一個外人,楊英就很隨意地問道。
仇鉞顯得遠不如他興致高昂,垂著眼淡漠回答:「城內沒有兵。」
「沒有兵?」楊英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周昂等武將的親兵今日一早便出了東城門,去向不明,總之現在安化城內沒有一兵一卒,所剩者,只有原來那點王府侍衛罷了。」
「那朱台漣呢?也出城東去了?」楊英的熱情降了些溫。看來還是來得晚了些,有仇鉞裡應外合,當然還是把戰鬥結束在安化城效果最好,如果還要出城往東去追擊,未免耽擱時候,也難免會有更多的變數。
沒想到仇鉞卻搖了頭:「王長子還在府邸。自從昨日飲宴開始,王長子府與安化王府便都大門緊閉,再沒見一個人進出。」
楊英這下感覺到了情況的特異:「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仇鉞嘆了口氣:「有件事,我前兩日已然知道,只未在書信中提及。王長子當日曾對我直言,他是明知謀反無望成功,卻有心以身殉道,為剷除劉瑾盡一份力,才甘願舉起義旗。他現今,應該是在王府之中坐以待斃。」
楊英臉色大變:「這……怎可能?」
果然說出來他不會信,仇鉞顯得興味索然:「王長子一向嫉惡如仇,又對自家人深惡痛絕,這等言行,不正是符合他的性子麼?他手下那些武將都被他支開了,又提早與我說了個明白,就是為我等平叛大開方便之門。只消他舉旗謀反之舉落實,消息傳出去,便可達到扳倒劉瑾的目的。現今這目的已算是達到了,他無心再多抵抗,以致多害人命,等你去到王府叫門,說不定便會看見火光燭天,他已自我了斷。」
「不,不對,這不可能!」楊英搖著頭,不自覺地提韁退了幾步,臉上大顯惶恐之色,「朱台漣不可能做這種打算,他對你那麼說,定是別有居心!這定是他設下的詭計,咱們都中了他的圈套!」
「能有什麼圈套!」仇鉞高聲喝道,「現今安化城內連兵卒都沒有一個,你覺得他會為你設什麼圈套?你大可以帶上兩百人去兵圍安化王府,親眼去看看,還有什麼圈套可讓你中!你不去,我去!」
自從前幾天聽了朱台漣那番剖白開始,仇鉞便一直心有愧疚,往日早就看清楊英再如何口稱為的是扳倒劉瑾肅清天下,實則都是將個人的功名利祿放在首位,自己與這樣的人為伍合謀,算計的卻是一位忠義之士,行徑何其不堪?
現在見到話說個明白楊英都還不信,足見其內心何其狹隘齷齪,與王長子簡直差了一天一地,仇鉞更是憤懣,也不顧尚有兩人的親兵在跟前,便高聲道:「你知道我為何要在此等你,而沒有自己去王府探個究竟?那是因為我不忍心,不忍心看一位義士被我逼得自我了斷!楊總兵,你想好,你若不去,我這便去了!」
如果形勢真如他所說,北城門是他開的,再由他去逼得朱台漣自行了斷,這平叛的首功也就都被他一人占全了,楊英雖然心中仍有疑竇,想到這一點也都暫且拋諸腦後,等待許久,此刻再沒什麼比平叛首功更為重要,他也顧不上計較仇鉞言語不敬,當即朝手下吩咐:「隨我去安化王府!」
說完就催馬先行,很快一行百餘人都消失在了街道盡頭。
從北城門通往城內的是安化城中一條主幹道路,以二尺見方的青石板鋪就,平日都有衙門安排人手清掃。如今卻是兩三天都沒人掃過街了,百餘匹馬一跑過,街道上同樣騰起老多的灰塵,就像下了場大霧,好一陣過後才緩緩恢復清明。
「你們暫且退下,我在這附近走走。」仇鉞向身旁親兵吩咐。
親兵隊長顧從並不放心:「將軍,此時畢竟兵亂當前,不可不防。」
「退下便是,難不成你們還怕那些躲在窗縫門縫裡窺視的平頭百姓射我一支冷箭?」
顧從無奈,只好暫且退到城門跟前待命。
仇鉞信馬由韁地沿著街道緩步而行。北城門內這一帶的街道周邊都是大小店鋪,平日裡還算熱鬧,如今卻是家家關門閉戶,街上人影皆無。青天白日之下,看著這樣空蕩蕩的街道上不見一個活物,難免有種怪誕又詭異的感覺。
雖說街道上鬼影都沒一個,仇鉞眼睛隨處一瞥,便可見到那些關門閉戶的沿街店鋪之中,有些眼睛擠在門縫與窗縫之間朝他窺視著。
安化王府謀反的消息已經擴散了幾天,兵亂當前,老百姓怕死,躲在門後窺視騎馬橫行的軍爺,這沒什麼奇怪。但仇鉞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門縫與窗縫裡的那些眼睛一隻只似乎都在射出冷光,射得他心頭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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