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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世遇見過的男人當中,老的少的窮的富的都算上,他無疑都是最好的一個,心眼好,有本事,相貌也出眾,稱得上人中龍鳳。與他一比,王寬那種就是個癩蛤.蟆。
何菁賭氣地心想:或許我真該如夏奶奶所言,去給他做個小。真給東莞侯做了妾,周遭這些市井小民都只有對我羨慕嫉妒恨的份兒,省得他們以為我給王寬那種人做妾都是高攀。
當然這也不過是想想罷了,何菁也不免自嘲:人家不過是給我點照應,又沒流露過想娶我的意思,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邵良宸自是無法遙感到她這些心思,這些天來,他都在享受難得的清閒假日。
東莞侯府沒有女主人,男主人也不常在家,即使在家也無心管家,日常事務均由老管家趙有善協理。家中的僕婢除少數由趙管家操持買的之外,大多都是皇帝賜予的罪臣家奴,其中也有二十來個丫鬟僕婦,不過邵良宸只叫她們做些灑掃針織之類的雜役,從不讓她們近身伺候,往日隨在他跟前的,還是僅有武德一人。
這日邵良宸獨自坐在書房裡看本閒書,待丫鬟洗好了一盤葡萄,武德捧了送進屋來,一進書房的門,卻見邵良宸以手臂撐著額頭閉著雙眼,似是盹著了。
初秋的傍晚,天已有了涼意,武德取了件外衣過來,輕輕為邵良宸披在身上。邵良宸以手支額,甚不穩當,稍稍受了點力,重心便偏了過去,頭頸一歪朝桌面撲倒下來。
尋常人遇到這樣情形驚醒過來也就罷了,邵良宸卻驚得一躍而起,轟然出了一身冷汗,臉上都沒了血色。
武德嚇了一跳:「爺您這是……又做噩夢了?」
邵良宸慌慌張張地看看周圍,急促的呼吸漸漸平復下來,頹然坐回到官帽椅上,只覺得背後的中衣都被汗水浸濕了。
武德為他倒了杯茶:「您喝口茶,壓壓驚。」
邵良宸接了茶沒有喝就放回桌上,這驚不是喝茶能壓得下來的。因著前世那段經歷,他對失重之感的恐懼已然深入骨髓,單是這一點點失重下墜的感覺,都能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直至今日,他還是常會夢見前世,夢見自己追她出去時的那一幕——樓道昏暗,她的背影就在前方兩米遠處緩步下樓。
顯然是傷心傷透了,連他跟來背後的腳步聲,她都沒聽見。他體會得出,心裡也在懊悔,單單是因為前次吵架余怒未消,竟然就順口拿那種事來胡謅氣她,真是蠢透了!這下再說清楚恐怕也要留下裂痕,萬一更糟,再如何解釋她都不信了該怎麼辦?
他隱隱心慌著,就因為這一遲疑,等到真的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時候,她已經走出了樓門,上了外面陽光燦爛的人行道——
她在那刻看見衝過來的貨車一連撞倒了三個人,自己是第四個,卻沒有見到在自己倒地的同時,側後方的他也被颳倒了,額頭受了擦傷,手臂輕度骨折。可惜她沒機會看見了,她頸骨都斷了,血粼粼地壓在他手臂上那模樣,不必檢驗都知道是當場死亡。
那一幕所見,成了他每一場噩夢的終點,一次次驚醒,每一次都是冷汗淋漓。
最後那段日子真的堪稱地獄,飯吃不下,覺也睡不著,偶爾困極了睡著一陣,都會夢見她,然後被最後所見那一幕驚醒。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喘息都是巨大的折磨,家人反覆開解,甚至還請來她的父母幫著開解他,送他去看心理醫生,一切一切都沒有用。她就是被他害死的,誰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之前一直覺得人會自殺是件奇事,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可怕?等到真的身臨其境才知道,人就是會有生不如死的時候。
終於有一天,親友難過,父母傷心,他都顧不得了,實在是一刻都熬不下去,趁著陪床的哥哥去買飯的當口,他爬上醫院十二層高的住院部樓頂,跳了下去。
本以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沒想到一眨眼又活了,清晰帶著從前的記憶成了個新生嬰孩。十九年過去,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也學會了在這個新世道混生活,還似乎比前世混得更好,卻一直都難以擺脫前世的夢魘。
很多次,他都想再死一次,可又擔心,誰知這回死了會不會又在哪裡重生過來呢?
自從那回跳樓,他就留下了怕高、怕失重的毛病,再自殺一次,說不定結果只是又多添一個夢魘罷了。感覺自己就是被老天爺肆意玩弄的螻蟻。說不定老天就是故意要用這種想死也死不成的辦法折磨他,這就是他的報應。
除了挨著,沒別的法子。
第14章 豬鼻插蔥
邵良宸捂著臉靜坐了好一陣,才勉強定下心神,重回現實當中,抬頭向武德問道:「今日去買過繡品了?」
「嗯,今日叫董老叔去買了個床圍子。」武德知道他時不時會發夢魘,左右不是大毛病,見他醒過神來也就放了心,將葡萄遞給他,「依我看,您這樣也不是長法兒。您也說了,那姑娘聰明的很,您這樣三天兩頭照顧她生意,她能察覺不出麼?」
邵良宸摘了顆葡萄,慢悠悠地剝了皮,摳了籽,填進嘴裡:「那依你說呢?就該直接娶回家裡來是不是?」反正古人都這麼看。
武德挨著他旁邊坐了,笑嘻嘻道:「您覺得現在娶回家為時過早,那也沒事,但要我說,您至少該常去露個面,叫人家知道您對她上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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