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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兒日常走貨極快,貨物通常存放最長不超半月,便全部售出,絕無蟲吃鼠咬的風險。您若有心借安化中轉,七霞坊決計是最上之選。」袁掌柜一路走一路介紹。
邵良宸跟在他身後,看準身周沒了人也不會隔牆有耳,便低聲道:「火漆密令上月初四發出,想必掌柜的早已收到了。」
這時候通訊效率極低,不方便像現代那樣設置什麼僅有內部知道的接頭暗號,只有像這樣提及僅限內部人知悉的隱情,如錦衣衛火漆密令的日期,就算抵了暗號了。
袁掌柜回頭多打量了他幾眼,笑了笑沒有出聲,直至兩人穿過胡同與庭院,開鎖進了一間無人空屋,袁掌柜掩上了門,才向邵良宸拱手道:「哎呀真沒想到,張大人派出來的人竟會如此年輕,可見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了。」
邵良宸客氣還禮:「見笑,您才是老前輩,我們只有向您學著的份兒。」
袁掌柜連說「哪裡」,請了邵良宸落座。這裡是七霞坊庫房的最外面一間,其實就是庫房最頭上用板壁隔出來的半間小屋,旁邊一扇門裡就是倉庫,儘是擺滿粗布大包裹的貨架,外間設施簡陋,只在靠近門口的地方設置著一張方桌並幾張圈椅,另外因天冷還點了一個小爐。
袁掌柜一進門就撥旺了爐火,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到一隻小銅壺裡,放上火爐燒著,向邵良宸問:「敢問,您真名便叫朱宸?」
邵良宸笑道:「是啊,您真名不也就叫袁雄麼?」錦衣密探大多並不化名,因為沒見過密探名單的人都不會知道他們的身份,但他是個特例,他的真實身份,對自家同行也不能輕易泄露。
袁掌柜笑著點頭:「說的是,那您現今在何處落腳?哦,您可別多心,我不過是想問問,有沒有需要我關照的地方。」
他若不是這般小心翼翼,邵良宸還真沒多心,聽完這話,他就有了一絲疑慮,直言問道:「怎麼,聽您這意思,莫非咱們同行之中有人叛變?安化王府失蹤的那位陳瑛兄弟可是與此有關?」
袁掌柜微露愁容:「不瞞您說,這事兒我也還沒鬧清楚。咱們坐探之間也不常會相互聯絡,那位陳瑛兄弟才是剛來安化時與我見過一面,之後這幾年都不曾互通訊息,他究竟出了何事,我也不知內情,直到這次收到張大人的火漆密令我才知道陳瑛已然失蹤。您既是為安化王謀反的消息來的,想必該有辦法進得去王府吧?」
聽了這話,邵良宸心裡咯噔了一下,疑慮基本落到了實處——因為藩王謀反事關重大,沒有確切證據誰都不會輕易言明,他很確定,張采傳來這邊的火漆密令里並未提及他的來意牽扯到「謀反」。袁雄如果真的沒有與陳瑛接洽過,就不該會知悉如此重大的隱情——總不能單憑一個陳瑛失蹤,就張口說人家王府謀反吧——所以說,袁雄這番說辭自相矛盾。
原因無他,袁雄必是已從其它渠道得知了事關謀反的內情,而且有意向他隱瞞,還在套他的話……
邵良宸面上平靜依舊,心弦卻緊緊地繃了起來。因之前從未有過廠衛密探吃裡扒外的先例,張采與他都沒有去想過,這邊的密探頭目袁雄,竟有可能叛變投敵。如果真是那樣,他又該怎麼辦?
這會兒已然在人家跟前泄露了身份,再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出去,說不定何時便要被人家屠刀加頸,可若說就此將袁雄殺掉滅口,也要打草驚蛇,被對手輕易懷疑到自己身上,橫豎都是身陷險境,又該怎麼辦才好!
銅壺裡的水開了,袁雄沖了杯熱茶端給他:「沒什麼好茶,委屈您將就喝口解解渴。」見他一直凝眉沉思,便試探問道:「您還在想陳瑛的事呢?」
邵良宸含糊地「嗯」了一聲,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這一口茶含進口中,他更加有了定論。
袁掌柜嘆了口氣:「雖說我與他未見過幾面,可聽聞他失蹤,自也難免物傷其類,只可惜幫不上忙。不怕您笑話,別看我是地頭蛇,那王府我還真挨不上邊兒。您這趟是單獨一人來的?還是這邊有何門路,能幫您打入王府?」
邵良宸未答,轉頭朝門口望了望:「這裡說話可保險?萬一中途又來了什麼夥計,正好聽見怎辦?」
「這您可放心,進來時我已將外面那扇大門插好,外人進不來。」
邵良宸向通往庫房深處的後門看看:「那裡面會不會另有門戶來人?」
「不會,這裡大門的鑰匙僅我一人隨身帶著。您放一百個心就是。」袁掌柜見他小心,還特意起身去將通往院子的前門也拴上了門閂,「這屋子前面是座大院子,左右後三面都是庫房,別說說話,就是大聲叫喊,也不怕被人聽去。平日裡我常與客商在此密談生意,索性就以盤帳為名,告訴手底的人庫房重地沒我吩咐都不得擅闖,他們都極聽話,定不會有人來的。」
袁掌柜絮絮叨叨地說著,沒想到剛一回身,便感到頸間一涼,邵良宸已欺到跟前,將手中一柄短匕的尖端精準地抵在了他的頸間動脈上。
「那就好了,」邵良宸輕鬆笑道,「如此說來,我想要對你私刑逼供,也不怕外人聽去。」
袁掌柜大驚失色:「你做什麼?莫非……你竟是反賊派來的細作?」
邵良宸審視著他,雙眸如星:「你裝得還算像的,可惜你錯就錯在立功心切,竟來給我下藥。這裡是安化,你想抓我去請賞,大可以先穩住我,等我走後再去向人報知,又何必這般急功近利,非要親自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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