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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鉞一時沒有回答。何菁在此算是主人,他卻是個來錯地方的客人,人家又是個千金小姐,問他再直接、再尖銳的問題,也算不得失禮。這疑問安化王心裡可能有,其他人心裡也可能有,但別人都不會好意思這麼戳穿了直問,如此直接尖銳當面問出來的,也就只有此情此景的何菁了。
何菁緩緩往一側踱了幾步,接著道:「這門婚事自從家父提起,至今已拖了三個多月吧?不論其間將軍是不是因為公事遠赴邊境不得回返,至少給個明確答覆並不需要十天半月。將軍究竟是想答應還是想拒絕,都是一句話的事,何須拖上那麼久呢?我是不是可以由此猜測——將軍本意是不想答應的,只不過因著其他什麼緣故,您不想與家父鬧僵?可婚姻大事絕非兒戲,您就這麼拖著,又是想拖到什麼時候呢?」
仇鉞兩道濃眉越蹙越緊,冬天的日頭下,額頭上都滲出了些許汗珠,他沉聲道:「二小姐說的是,婚姻大事非同兒戲,故而在下必須等待家中父母的答覆才好決定……」
「哦?」何菁不待他多說下去便插了口,「那麼敢問將軍家住何處,有多遙遠的路程,以至於三個多月都無法信件往來?」
仇鉞隱隱咬了咬牙,答道:「不是信件耽擱,只因家母更為屬意另一門親事,與家父意見相左,兩位老人相持不下,故此耽擱了下來。」
何菁緩緩點頭:「原來如此。將軍這番理由倒也說得通,不過,我想將軍應該沒有以此答覆過我父親吧?不如我今日便將此言轉告家父如何?敢情我們安化王府的縣主擇婿,還要等著人家的老人那般與別家姑娘比對斟酌的。」
仇鉞再次無言以對,正因料著這問題不會有人戳穿直問,他從前也未好好籌划過說辭,這才會一被逼問就漏洞百出。這拙劣的理由真要說給安化王聽,婚事什麼的肯定立刻告吹,他也會因此得罪安化王,比之從前直接拒絕還要鬧得更僵,日後怕是再都沒臉登安化王府的門,那樣的話,可是於大計十分有損。
當初安化王竟心血來潮有意招他為婿,此事完全出乎仇鉞與楊英等人的預料。仇鉞身為楊英副手,對鼓動安化王謀反來對付劉瑾的大計細節全盤了解,他又不像孫景文那樣著眼於小利,自然不會情願做安化王的女婿來徒惹麻煩,但他們一方又都有意藉此機會博取安化王更多的信任,為將來行事創造便利,是以就一直含糊其辭地拖延,只盼著能一直拖延到謀反一派的起事之期。
卻想不到日子還沒到,事情就要被面前這位王府二小姐攪黃了。這種時候,怎能與安化王鬧僵?安化王畢竟是王府主人,縱使有府中其他人配合他們,與這個主人鬧僵也決計不妥。
稍作權衡之後,仇鉞道:「二小姐請見諒,婚事拖了這許久確是我的過錯,但請二小姐相信,我對令尊真心仰慕,而且還曾有幸見過令妹一面,這門婚事我自己十分屬意,也在努力說服家中老人答應,過不了許多時日,定可給出明確答覆。」
何菁沒有答話,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陣,方道:「將軍懷裡的荷包,可否拿與我看一看?」
仇鉞十分詫異,低頭看了看胸口:「二小姐因何得知我懷中帶有荷包?」話雖如此說著,他還是伸手入懷,取了一個彩繡斑斕的荷包出來,雙手遞了上前。那荷包是葫蘆形狀,其中裝的東西極少,荷包極扁,加之現在都穿冬衣,揣在厚衣之中完全不會在外面看出形狀。
「將軍身上有著香草之氣,這氣味只會來自香袋荷包,不同於尋常薰香。我觀將軍周身上下,也只有懷裡可能放得下荷包了。」何菁隨意地說著,接過荷包來,端詳著上面精緻的刺繡。
仇鉞道:「這是家母擔憂我上陣殺敵遭遇風險,特意繡了保我平安的。」
何菁淡然一笑:「我曾學過些刺繡皮毛,知道這魚骨針法最是費人眼力,令堂今年少說也該年近半百了吧?竟還有如此之好的眼神,可真是難得。」
這年頭可沒有老花鏡,眼睛稍稍開始花了,就別想再做的成這種精細繡活。這東西顯見是出自年輕人之手。仇鉞主動添上的這一句解釋又是自掘陷阱。
仇鉞忍不住抬袖擦了擦額上冷汗。他是多次上陣殺敵的武將,周身儘是殺伐之氣,往日只有他叫別人膽寒的份,想不到今日遇見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竟然叫他冷汗頻出。偏偏人家身份高,現下又是在人家家裡,再怎樣受人家擠兌,他也只能挨著。戰場上的那套威風,半點也使不上。
何菁將荷包遞了回來,含笑道:「縣主儀賓不能公然納妾,但可有通房,將軍倘若另有心頭之好,娶了我妹妹之後,只能委屈那位姑娘做個通房了。自然,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我還想問將軍最後一句話。」
仇鉞聽見「最後」兩個字,如聞天籟,忙道:「二小姐請講。」
何菁緩緩道:「今日與我會面一事,將軍回去,會向人說起麼?」
仇鉞再一次張口結舌,頓了頓才道:「事關二小姐名節,在下不會妄言。」
這話誰都知道是託詞,有榮熙郡主的例子近在跟前陪襯,只是與一個男賓客見了一面說了幾句話這點小事,根本不會對何菁名聲構成什麼損傷,仇鉞是真心不想拿這些話去與人說,連頂頭上司楊英也不會去匯報,原因無他,只是覺得自己被何菁一次次問得啞口無言,太過丟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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