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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看著這個親人去送死!
邵良宸挨著她坐在炕邊,望著她只是笑:「瞧你慌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有什麼可慌的?你心裡都已經知道該怎麼辦了,還慌個什麼勁兒?」
何菁眨巴著淚眼望他:「可是,我又怎麼能……」
「又怎麼能拖累我隨你一同冒險,是麼?」邵良宸頗感悵然,伸臂攬住她的肩,「我覺得,二哥今天說你的許多話都對,你就是總要將誰欠誰的、誰該還誰這些事看得太重。其實人與人之間,哪有那麼多債務能說個一清二楚?」
照理說,這會兒真該對她說清前世那段過往,好讓她知道,是他欠她的,理當還她。可眼看著她為二哥這事已經刺激成了這樣,又是身體才剛好轉的當口,他又不敢再多給她一重精神衝擊。
想了想,邵良宸道:「我還沒為你講過我父母的事吧?」
他確實沒對她說起過他家的舊事,偶爾提及也是一語帶過,一直令何菁覺得,他與父母似乎感情都很冷淡,以至於無事可說。這時聽他問起這話,何菁十分意外。
邵良宸拿了帕子為她擦淨淚痕,緩緩道來:「我母親自我很小時起,便常年臥病。那時我們家跟前有個池塘,池塘里有很多魚,家裡窮,平日吃不上什麼肉食,我很早就想下池塘去抓魚給我母親吃,母親卻說,魚肉沒有吃頭,死活不讓我去。結果,到了我十歲那年,母親病情加重,眼看要不行了,彌留之際,她總迷迷糊糊說起魚,我那時才知道,母親其實最喜歡吃魚,都是害怕我下水遇險,才不叫我去。可惜那時候,母親已經病得吃不下東西。我只有等到她過世,下水去抓了好多好多的魚,或蒸或煮或炸,做了一頓全魚宴,去為她上墳,卻明明知道,她吃不到,也看不見了……」
他對這一世的父母認同感是比不上前世,但人非草木,相處時日久了總會多少有著些感情,父親是個這時代常見的凡俗男子,生性憊懶又不負責任,母親本就身體不好,還承擔了過多家務,才導致早早去世。
比較而言,他對這一世的母親比對父親感情要深得多。對最後的那點遺憾,也就記憶極深,多年下來,成了長在心頭的一根刺。
何菁怔怔地聽著,已然體會得出,他講起這段看似毫不相干的過往,是何意思。
邵良宸深吸了一口氣:「那座池塘水底都是爛泥和水草,若是放我小小年紀就下去摸魚,確實很有風險。可是你說,人活一世,真就該那麼步步為營、時時刻刻都趨利避害麼?難道就不能偶爾冒一回險,好叫自己少一點遺憾?像現在這樣,我是無病無災地長大了,是沒在池塘里挨過淹,可心裡梗著的那樁遺憾,又到何年何月才能化解得來?這樣的平安……就真的好麼?」
他轉眸來與何菁對視,神情既鄭重,又平和,「二哥已經不止一次救我了,難道我就不該回報他點什麼?我就不該拼出性命,去嘗試救他一次?這不是為你,你大可不必覺得勞動我去救他,就是欠我的情。不瞞你說,這些日子決定放棄他,帶你回京,我更多也是為你的身體考慮,若論我的本心,我也是不想走的,我也真心想去為救他,努一把力。既然那是咱們兩個都真心想做的事,又為什麼不去做個試試?」
歸根結底,他們之前決定回京都很不情願,想要試著去挽救二哥又都不敢下決心,所差者,就是一份動力。
現在,這份動力總算有了。
沒有二哥就沒有何菁的今天,只憑這一點,何菁就該救他,邵良宸更該救他!
何菁隨著他的話,情緒平復了許多,可隨之又生出了另一份疑惑:「可是……你說咱們這樣對麼?那畢竟是二哥自己決定要做的事,只因為咱們覺得那不對,就要阻止他,這是不是……咱們太自私了?」
邵良宸似笑非笑地瞄著她:「你是說,他想送死是自己的選擇,咱們不該因為咱們不想他死,就玩命攔著?」
「……是啊。」何菁聽得出他語調中的揶揄,可又覺得就是這麼個邏輯。連見到一個要自殺的人該不該救都是有著爭議的話題,何況人家二哥還是有大志向的,難道我們該阻止二哥去實現他的偉大「夢想」麼?
邵良宸翹起二郎腿,換了一個舒適閒散的坐姿,開始掰著手指為她講道理:「跟你說,首先,關於楊廷和一派,這次的事由我報到皇上跟前,即使安化王府謀反並未成行,皇上知道了楊廷和他們竟然跟他玩這種花樣,也不可能輕饒了他們,而且正因為安化王府並未謀反,楊英仇鉞他們無法藉機立功,皇上想收拾他們,才更易尋到名正言順的理由——邊關情況變化莫測,尋個由頭找御史參奏就能給他們扣帽子;
其次,有關劉瑾,想對付劉瑾的人又不止楊廷和他們那點人,劉公公如今也膨脹得夠可以了,其實我都看得出,皇上已經在對他不滿了,楊廷和想必也正因看出了這一點,才決定在這當口利用安化王謀反案將其一舉擊垮,所以說,二哥不謀反,劉瑾倒台也只是推遲一陣子的事兒;
至於周昂他們這些貪污的武將,那都是一群臭魚爛蝦,你想想我是幹什麼來的?等我去將他們的劣跡報上去,皇上想收拾他們還不是小菜一碟麼?所以說,有我在,二哥想乾的這些事兒推遲一陣也都乾的成,幹什麼非要搭上他和父親他們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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