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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但凡沾點官府關係的,都會蹭用官方驛站的車馬,蹭不上的,就雇用車馬行的,車馬行也分公家與私家,窮人們交上一份車資,好幾個人擠在一輛大車裡行路,富點的就自己包下一輛車。
邵良宸扮的是富人,就與何菁包了一家私家車馬行的馬車上路。
從車馬行出發,去到阜成門出城時遇到了個意外的小插曲——錦衣衛盤查。
聽到車夫說「錦衣衛老爺要查驗」,邵良宸十分意外,照理說錦衣衛指揮使都知道他今日啟程,不該會有這種疏漏才對,他此時都沒有易容,若被錦衣衛里見過他的小卒認出來,就不怕走漏風聲?
可現在再想變臉也晚了,不然被車夫見到他臨時改了模樣,一樣會招惹懷疑。
正狐疑著,忽聽車外一人哈哈笑道:「不過是臨時巡檢,都不必下車了。」
邵良宸心頭一動:是他來了?
但見車簾一掀,身著青綠錦繡服的錦衣千戶錢寧現身於車邊,探身朝里望了望,嘴上道:「嗯,這輛驗過了,走吧。」說完就縮回身子,撂下了車簾。
何菁留意到這人借著方才那一瞬放了一個長條小包在車簾內,她欠身拾起來,一掂便知道是銀子,至少也有百兩之多。她小聲問邵良宸:「這人是你朋友?」
馬車已重新啟動前行,邵良宸自側窗縫隙回望了一眼,含笑道:「是啊,他是錢寧,咱們婚禮上也來過的。」
何菁沒去留意他這種似乎她就該知道錢寧是個什麼人的語氣,聞聽後驚訝道:「你與他交情很好啊?」她記得錢寧那人可沒落什麼好結果。
邵良宸笑著撫了撫她的肩膀:「若真是很好,他還會用這種法子來送程儀麼?他是知道我是御前紅人,有意向我示好罷了。你放心,官場之事我心裡有譜。」
何菁想到如今劉瑾如日中天他都沒去攀附,可見確實行事有分寸,她也就放下了心。
車輪轆轆出了城門,邵良宸心裡暗覺有趣,錢寧此人在歷史上的名聲很不好,就是個徹頭徹尾竊權媚主的跳樑小丑,另外也背負著皇帝男寵的名聲,不過近日幾次簡單接觸下來,他倒對此人印象不錯。
官場上對人示好疏通都很普遍,並不說明人品,邵良宸看得出,錢寧縱是巴結討好的時候,也有一股豪爽氣,不像有些人奴顏婢膝得那麼惹人生厭。
人的境界高低,往往說上幾句話便會有所暴露,比起張采那樣兩面三刀唯利是圖的小人,錢寧已經稱得上挺光明磊落了。說不定這個朋友還值得稍微交那麼一下。
原來讀過的正史上沒有東莞侯邵良宸這號人物,他不能確定有了自己的參與,歷史會不會與原本的走向出現偏差,至少迄今為止,還未看出什麼明顯偏差——那些被他臥底搞垮的高官縱使沒有他介入,政敵也會用別的方式去打擊,倒台都是遲早,並不能證實他已改變了歷史。
如今錢寧這個歷史人物來主動對他示好,誰知對他們雙方的將來又會有何樣影響呢……
邵良宸想到前途未卜,離家前後總有幾分多愁善感,何菁倒比他樂觀得多,連辭別何雲時也沒什麼傷感。她此生幾乎沒出過北京城,只到城門口外玩過一會兒,能有機會出趟遠門,看看大明朝的外面世界,她還是興致盎然。
不過沒盎然多久,她就蔫兒了——她暈車。
明朝的道路相比前面幾朝已有了大幅改善,各方道路以南北兩京為中心朝周圍輻射,四通八達,十分便利,連出了名難行的川蜀棧道都修得寬敞平整,可以並行馬車。
何菁他們這一路出京西行,沿途比較冷清,遠非熱鬧路段,但因為寧夏、甘肅都在「九邊」之列,屬於軍事要地,與京師之間往來軍情公文不得延誤,是以這條驛路修得十分平整,有了傷損時也會很及時地得到補修。
可縱是在現代公路上乘坐汽車還常有人會暈車,此時的馬車減震不過關,道路也不及現代平整,暈車就更難免了,何菁才坐了半天,就吐光了隔夜飯。
邵良宸早有準備,到了驛站打尖時叫人熬了防暈動的湯藥給她喝,於是再上路時何菁就不暈車了,直接睡倒在車裡,從此過上了不吃藥就吐、吃了藥就睡的生活,沿途風光全無精神欣賞,一路過得渾渾噩噩。
「你別擔心,我從前什麼苦沒吃過,這點罪算個啥?過幾天想必就好了。」某日夜晚在驛館歇宿時,她這般寬慰邵良宸。
唉,這都好幾天了還不是都一樣?邵良宸萬分無奈,再心疼也沒辦法,只能於細處多給她些關照,讓她儘量舒服一點。
何菁依稀記得,前世曾經看過一篇雞湯文,說什麼平靜舒適的生活是看不出兩個人是否合拍的,如果想要考驗你們兩個到底合不合適,就去攜手經歷一段苦旅。在物質生活不夠理想、時刻挑戰著忍耐極限的時候,如果你們還能堅持互相扶持,沒有一點相看兩厭的意思,那才說明你們是找對人了。
她覺得這話有一定的道理。
生活在侯府那種富貴鄉里,他給她再多的好吃好穿好首飾,也不見得說明他的情意有多深。而在這樣想講究也講究不起來的辛苦旅途之中,他能在她兩個時辰沒喝水的時候記得端來一碗溫熱的清水,能在她懶得洗漱只想睡覺的時候為她浸好一條熱毛巾來擦把臉,這才更難得,更說明他心裡真的有她,真的拿她當塊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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