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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隱然慌亂,她趕忙加快腳步沿著胡同朝梁府方向小跑回去,沒等出了對面的胡同口,就聽見前方傳來官吏呼喝與百姓議論的雜亂聲音。
待得轉到牆角朝梁府方向看去,但見看熱鬧的百姓湊了一堆,大門內外亂鬨鬨的一團。何菁小心翼翼地湊到人群跟前,假意朝人打聽出了何事。
「說是梁大人家裡私藏了只有皇上才能用的好東西,被人檢舉揭發,才犯了案子。你看看,這都動用錦衣衛了,梁大人怕是凶多吉少。」
「嘖嘖,這梁大人真是錢多了燒的,家有萬貫家財還不知足,非要整點御貢的東西來撐門面,這下可崴泥了。」
人們議論紛紛,同情的沒幾個,倒是幸災樂禍的居多。何菁愕然聽著,一聽說「御貢」,便想起前些日梁大人為翻修宅子所請的那位風水師,她連日幫大小姐繡嫁妝,曾聽梁大小姐說起過,那位風水師深得梁大人信賴,曾提議他置辦些稀奇玩意以改風水,難不成……
那風水師她曾望過一眼,當時便覺他模樣有些特異,身形像個中年發福的胖子,走路的步態卻又輕盈穩健,不像身上有恁重的分量,當時她並未在意,此刻回想起來,那人說不定也是易容的,就是故意潛入梁府,或暗中打探,或蓄意栽贓,才促成了今日的梁府被抄。
易容之術遠沒有話本子裡編得那麼神乎其神,真想瞞天過海,倒是大半要仰仗演技,邵良宸就長於裝什麼人像什麼人,變一套裝束就換一身氣質,風水師神神道道故弄玄虛,與中年文士的儒雅清逸全然不同。
可惜何菁留意的不是那些表面東西,一想到這兩人個頭近似,臉型也相像,又都有易容痕跡,還都與梁府查抄相關,她便得出定論——他就是那個風水師,是錦衣衛的探子!
原先對廠衛散布四處神出鬼沒的探子只是略有耳聞,這一察覺到自己身邊就有過這樣一個人,何菁不由出了一頭冷汗。
好在,那似乎是個好心的探子。平日進出梁府她都會走西角門,今日都是聽了那人提醒才轉來正門瞧瞧,這要是貿然一頭扎到角門那邊去,被錦衣衛察覺她曾在梁府做事,至少鎖回衙門一頓盤詰是免不了的,遇上壞心眼的官老爺,再把她一道當做奴婢給發賣了也說不定。
那位探子大人真是幫了不小的忙。
眼看著昔日作威作福的梁府管事甚至是夫人小姐們都被押送出來,跪在府門之外哭成一團,何菁悄然避走,只能留給她們一聲嘆息。
待得去到無人處,垂眼看著手中的油紙包,何菁又發起愁來:這下工錢又當找誰去要啊?
第5章 捉襟見肘
京城內城的三大南門之一崇文門專走酒車,從京南涿州等地運上京師的酒都是入崇文門報稅。是以崇文門內的南城一帶酒館也很多,家家都要在門口掛上一塊牌子寫上「南路燒酒」四個字,以示自家的酒已乖乖交了稅資。
此時崇文門外尚未修建南城,門內不遠處豎著東單牌樓,上書「就日」二字,與西單的「瞻雲」牌樓遙相輝映。東單牌樓邊上有家豐饒酒館,酒館的東家是位姓夏的老太太,平日並不去親手打理酒館生意,只在家中閒坐。
夏奶奶曾是京城小有名氣的繡娘,許多大家主都用過她的繡品。因早年繡花太多傷了眼睛,夏奶奶如今只得在家中養老。
何菁早在父親過世之前便做著夏奶奶的學徒,待得父親去世,家中斷了進項,她典了老屋,帶著弟弟過來投奔了夏奶奶,靠著夏奶奶的老門路尋些活計來賺錢過活,連眼下住的屋子,都是從夏奶奶家分出去的一所小院。
夏奶奶眼睛雖然壞了,家也不缺進項,卻仍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今日何菁回來,就看見她坐在院中,對著個竹篾笸籮,摸摸索索地捻著棉紙做火摺子。
「是菁菁回來啦?」夏奶奶抬著一雙淺灰的眸子笑著招呼,如今這雙眼睛只略略殘留著點視力,熟人尚可辨得出,生人就看不清了。
何菁上前來取過她手中的棉紙與竹管:「奶奶您閒了就歇歇,別做這些費神的東西,您要多少我來給您做,這回我工夫可多了。」
夏奶奶一怔:「怎麼,梁家那活計黃了?」
「甭提了,梁大人犯了事兒,今日被抄家了。」何菁蹙眉嘆了口氣,「這一個多月都白做了,工錢也無處去要,欠您的銀子只能緩緩再還您。」
夏奶奶擺擺手:「那點銀子幾個什麼?唉,這些當官的就是看著風光,實際有今兒個沒明兒個的,沒連你也帶累上就算不錯。你快進屋去看看吧,剛程大夫又來看雲兒了。」
何菁一聽,忙轉過自己姐弟住的院子來。夏奶奶的宅院是前後兩進,從外院朝左拐進一道門就是何菁與弟弟何雲所住的小院。
小院只有丈許見方的一塊,對著一間單間的屋子。何菁一進來正遇見大夫程敖走出屋門,何菁忙迎上前壓低了聲音問:「程先生,今日您覺得雲兒可好些?」
程敖回望了屋門一眼,皺著眉頭低聲道:「還是一樣,不過是靠著年少的底子強撐罷了,若不好好服藥去根,終有一日要撐不下去的。你的藥錢攢得如何了?」
一提錢何菁就堵心得要命:「暫時還是沒有。」
程敖嘆息道:「我可以再貼你兩副藥……」
「不必了,」何菁赧然道,「已經要您貼補太多了,程先生,我知道您是好心,可非親非故的總不能一直麻煩您,藥錢還是我另想辦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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