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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暮色深沉,院子一角燃著一個火堆,正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各自坐著一張板凳,手裡拿著用簽子穿成串的肉,在火堆跟前烤著。
那女的是何菁,男的……朱台漣驚訝發現,那竟然不是邵良宸,而是錢寧。
「看吧,我就說了,肉要醃上半日再烤,才細嫩好吃。」何菁嚼著一口肉,向錢寧炫耀。
「嗯嗯,」錢寧也吃著肉,誇張地點著頭大加讚賞,「果然,沒想到弟妹你身為金枝玉葉,還有這一手本事。」
何菁笑道:「什麼金枝玉葉,別人說說也就罷了,你又不是不知,我從前是個窮丫頭,自打拿得動鍋勺起便為家人做飯。只不過那會兒可沒多少肉吃,像這樣大口吃肉的機會多年難得一次。」
其實這都是前世自己操辦bbq留下的經驗。
錢寧從前在良家女子面前拘謹,只是不懂如何拿捏分寸,又不是心理疾病,究其根源,也是沒機會「鍛鍊」。何菁生性爽利,既不像尋常古代女子在外男面前那麼拘束,更不會端縣主的架子,真得了機會與錢寧接觸,只簡單聊了一陣天,便輕易叫錢寧放鬆了下來。不足半日,兩人已然混得很熟,簡直比錢寧和邵良宸還熟。
可這副情景,在朱台漣看來自是既荒誕又不成體統。
他身上帶著鎖鏈聲,一出門便被那兩人察覺了,何菁卻只管低頭烤肉不理他,錢寧轉頭看看他,咽下嘴裡的肉笑道:「王長子醒了?一整天都沒吃多點東西,肯定餓了吧?廚房裡蒸著的饅頭就快熟了,您要不要先來口肉吃?二小姐烤的新鮮羊肉滋味可真不錯!」
朱台漣這一整天都沒正經吃飯,究其原因,就是一早聽了他報訊說何菁遇險急急出門,然後又挨了妹夫的打、昏迷直至此時所致。現在聞見肉香和飯香,更是飢腸轆轆,也更加氣憤難耐,他冷著臉問:「其他人呢?二妹夫……邵良宸和韓毅他們去哪裡了?這又是哪裡?」
何菁慢悠悠翻動著手裡的羊肉串,頭也不抬地道:「他們回安化去了,想阻止你造反,總不能只有綁走你這一步啊。這裡是安化與寧縣中間的一個村子,叫什麼名兒我忘了,反正我相信你一定沒來過,也就別打算逃走了,這大晚上的,出去你都不知道往哪邊逃。」
朱台漣聽她說完,怒不可遏地抬手指了她道:「你知不知道你們這是白白送死?我已好好為你們安排了生路,你們幹什麼非要回來送死?」
何菁理都不理他,向錢寧問:「你說,咱們是不是該將他鎖在床頭柱子上更好?」
錢寧將頭一搖:「用不著,你放心,有我在,別說他還戴著手銬,就是沒手銬,我也能保他跑不了。」
「可是你夜裡也得睡覺啊,鎖好了他,你才好睡得安心些。」
「沒事,我睡覺輕得很,他鎖鏈一動我就得醒。再說方才我已睡了一覺,夜裡守著他熬上幾個時辰也沒問題。」
「也是,大不了上半夜你看著他,下半夜再換我看。到時他但有異動,我大聲叫你就是了。」
見他倆說話這般旁若無人又不分里外,朱台漣怒氣更盛,走近兩步指著何菁道:「你還知不知道自己是個郡王府的千金?怎能與個外男如此說話?」
依他平素腦中的規矩,何菁連與男侍衛見個面都不成體統,若得知白天何菁還親自招待他手下侍衛們吃了飯,他這會兒更要氣得跳腳了。
不等何菁接話,錢寧先嚼著一口肉道:「人家自己男人都不說什麼,你一個當哥哥的閒操這份心做什麼?」
「就是,」何菁也悠哉地吃著肉,「若說不成體統,我這點事還能比得上造反更不成體統?」
「你……」朱台漣咬牙切齒,「如今天都黑了,你與個外男在這荒野之地單獨過上一夜,將來名聲還要不要了?」
何菁一臉荒謬地看向他:「怎麼是『單獨』了,不是還有你麼?莫非在二哥心裡,自己做了反賊,就都不算是個人了?」
錢寧聽得捧腹大笑,差點被嘴裡的肉噎著。
朱台漣本就不慣斗口,一時間無言以對,索性拂袖而走,因手上掛著手銬,這一拂袖難免又是一陣叮噹亂響。
作為一個囚犯,想怒遁也無處可遁。看著方才出來的那座低矮陰暗的小破屋子,他很不情願再回去裡面,可情知此刻別無選擇,只好重新踏進屋門。
錢寧的短打功夫如何,他並不十分清楚,只隱約感覺得出,至少至少也是與自己不相上下,原先他也不覺得邵良宸功夫會有多高,全未想到今天竟然……當然,那會兒是他先受制於人,交手時他占的是劣勢,可一共才過了兩三招就被人打暈了,怎麼也算是高下立判了。
朱台漣隨便一回想,便覺沮喪得要命,原先還總覺得妹夫本事越大越是好事呢,哪想到這本事有朝一日會用在自己身上!既然原來是看低了妹夫,誰知有沒有看低錢寧呢,有何菁主事,妹夫都敢把他打暈了,一個外人還會更留情面麼?他想硬闖出門,恐怕只會是自取其辱。
越想越氣,簡直氣都氣飽了。
當初那麼多年心心念念要照顧好京師那個妹妹,以彌補自己的過失,哪會想像得到,那個妹妹不是個柔弱無助的小姑娘,竟是個女中豪傑!聽說了他要謀反,還能有心阻止他的。
當真是荒謬透頂!
面前的屋子一片昏黑,床上邋遢,桌椅板凳一片灰土,朱台漣進來了都不知能到何處落腳。剛走去角落端了張凳子起來,不想竟驚動了一隻老鼠,哧溜溜地在他腳前飛速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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