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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菁漸漸說不下去,確實,看出人家有好心,就來找人家要錢,憑什麼呢?就憑我缺錢,他不缺錢?這算哪門子歪理?我也真是窮瘋了,竟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
她軟下語氣,近乎懇求:「算我借你的,我為你寫下欠條,將來我找到新差事賺了銀子,再還你成不?」
「哦,又成借了?」邵良宸心裡好笑,上下瞟她兩眼,「你生了這樣一副身條和模樣,想弄錢花真有那麼難麼?又何必……」
不等他說下去,何菁已經扭頭走了。威逼嚇唬她都不怕,唯獨最膩味男人的色狼相,一見對方露出這種意思,她就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邵良宸愕然一呆,立時懊悔起來:我也真是,人家長了好身條好模樣偏還缺錢花,才可見是個自尊自愛的好女孩子,若非實在急用錢,必不會追上來找我討要,我又怎好說這種話輕薄人家?
「你等等。」他快步追過拐角,喚住已走到胡同口的何菁,「我是隨口一說,並無惡意。其實你說得沒錯,是我害你沒了工錢,賠給你也是應當,不過……我此時沒帶錢在身上。」
他一向嫌那些銅錢和銀子又硬又沉,隨身帶著十分不便,平日總是能少帶就少帶,能不帶就不帶,今天因有武德跟隨,他就把銀兩都叫武德拿著,自己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
此時武德不知在哪,回家拿又有些路遠,邵良宸琢磨了一下周遭格局,道:「你若等得及,就留下住址,我回頭差人與你送去,若等不及,現下便隨我去找個朋友借些來,如何?」
何菁方才本想放棄了,可金線換的二錢銀子才夠買一貼藥,這五兩銀子就是何雲的救命錢,聽說有望拿到,自是心生希望。但若說把住址告訴個神神秘秘的廠衛探子,她又有點嘀咕,更怕遲則生變,因道:「那好,我隨你去借。你要去哪裡借?」
「我既是錦衣衛的人,還能去哪裡?自是北鎮撫司了。」邵良宸笑道。
這姑娘是個妙人,與他見過的所有古代女子都不相同,他還是忍不住想逗她。北鎮撫司衙門在尋常百姓眼裡就是個魔窟,她一個窮人家的小丫頭怎可能敢去?
未料何菁眉頭都沒皺上一下,便點頭道:「好,我隨你去!」
邵良宸再次愕然:她當真是與眾不同呢。
從這裡步行往北,不出兩刻鐘的工夫便到了東安門大街,錦衣衛北鎮撫司衙門大門朝南,門外清淨一片,門可羅雀。
「你還要隨我進去?」邵良宸問。
何菁很不忿他這副拿她當做沒見識的小丫頭看的嘴臉,昂首道:「進去就進去,怕個何來?」
老百姓確實把廠衛說得凶神惡煞,但何菁清楚那也不過是給皇帝辦事的衙門,裡頭坐的都是朝廷高級鷹犬,人家針對的都是高官權貴,才不會有閒心收拾她一個平民小丫頭呢。
見她如此坦然,邵良宸略感意外,可他密探的身份已被這小丫頭體察了去,名姓可不能再叫她聽見,若是見了張采或其他熟人,聽見對方喚他,豈不是要露餡?
他勸道:「聽話,你在門外等我,我片刻即回,你總不會還怕我藉故溜走吧?」
誰會借北鎮撫司的地盤溜號啊?何菁其實也並不想進去,便點了頭,在大門口外駐足。
邵良宸登上台階,朝守門的帶刀校尉一拱手:「勞煩小哥通稟,我是指揮僉事張大人的好友,有事求見他。」
尋常的錦衣校尉柄不認得他,但見他衣著華貴,又自稱是僉事大人的好友,也不敢狂妄怠慢,合手還了一禮道:「對不住您,方才指揮使石大人傳了令出來說,他與張大人有要事相商,誰也不得打攪,小人不好給您通稟了。」
石文義有事?邵良宸回首看了何菁一眼,這般領著這小姑娘巴巴兒地走到北鎮撫司大門口,若是連門都進不去,也太顏面掃地了,可人家有公事,自己為了借錢而打攪未免不成體統,又能怎辦呢?
他回到台階下,與何菁商量:「人家正忙著,我不好打擾,要不,你隨我去豹房走一趟?」
皇帝早在正德二年就搬出了皇城,到豹房居住,那裡就是現今的皇宮。邵良宸時常出入,與太監管事們都十分熟悉,想去那裡借個幾十兩銀子不在話下。
可這話在何菁聽來,就顯得很荒唐了,她哂笑道:「你還想說要去找皇上借錢不成?行了,實在為難也就罷了,何必諸多推搪?」
邵良宸的自尊被狠狠戳了一記,心裡百般不服,當即哂笑道:「我若說真有本事找皇上借錢,你是不是不信?」
何菁微怔,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驚道:「你是東莞侯邵良宸?!」
待說完了才懊惱醒悟:猜到就猜到吧,還嚷嚷個什麼?逼著人家殺人滅口咩!
第8章 共歷危劫
邵良宸驚得心頭一跳,簡直冷汗都要下來了,當今世上知道他既是東莞侯又是個錦衣密探的人屈指可數,哪想到今日遇見了這麼個賊丫頭,竟然輕輕鬆鬆就掌握了他這兩重身份。
這丫頭的腦子是怎長的?看見我一隻手就識破我的易容,聽我說了句能朝皇上借錢就猜到我是東莞侯?皇上待人隨和,真能從他手裡借的出錢的人怕是有著不少,再說出名的御前寵臣同樣不少,怎就一準兒猜著是我呢?!
他是不知,正如男人之間會談論哪家女子美貌,女人聚到一處也會談論美男,雖說見過他真容的人不多,東莞侯的美名卻早已遠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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