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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辭眠再次梗住。
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他要保持低調,如果戴著頭盔進到醫院裡,回頭率肯定100%,那樣更有暴露的危險。
林辭眠強行把頭盔往上拔,紅毛酷哥擰了擰斷眉,用兩根手指輕易地抵住了。
「……」
僵持了幾秒後,兩人隔著頭盔對視了一眼,紅毛酷哥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這才收回了手。
林辭眠將頭盔摘下後,用最快的速度把帽子戴在了頭上。
銀白的發色在陽光下閃著碎鑽般的光芒,非常顯眼,頭髮在退圈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長長了一些,林辭眠不敢去理髮店,只能糊弄了事的,將碎發都捋到耳後,蓋住後頸的發尾用皮筋紮成了一個小揪,完美的藏在寬大的帽檐下,只是額前的碎發有點扎眼睛。
林辭眠不舒服地眨了眨眼,又撥弄了兩下,眼尾嬌嫩的皮膚立刻泛著淡淡的紅色。
紅毛酷哥將摩托車停好,回頭就看到這一幕,從小到大都自詡是鐵爺們的他當即傻了,世界觀都受到了衝擊。
在他的認知里,林辭眠從「坐摩托車都有可能被嚇死「的救命恩人,被升級成了「磕著碰著都不行」的保護動物,他在原地愣了幾秒鐘後,一個箭步衝到林辭眠身邊,將人護在身後,警惕地東張西望。
林辭眠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動,只覺得紅毛酷哥的舉動非常奇怪,但想到紅毛酷哥能「三分鐘打哭他七次」,默默把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在紅毛酷哥過分緊張地護送下,兩人安全地到達了老奶奶的病房。
老奶奶昏倒並非因為腦梗和心梗這種致命性的疾病,在搶救過後,第二天凌晨便就已經醒來了。
此時,老爺爺正坐在床邊,用刀子削蘋果,窗外溫暖的陽光落在他們身上,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林辭眠和紅毛酷哥不約而同地停住了腳步,他們在門口默默無言地看了幾分鐘後,這才推門走了進去。
老爺爺聽到聲音,立刻轉頭看了過來,他完全忽視了自己的紅毛孫子,目光落在林辭眠身上,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
「孩子你怎麼不在家好好休息,昨天晚上真是辛苦你了,」老人把削好的半個蘋果遞給林辭眠,笑眯眯說道:「趕快來吃個蘋果,可甜了。」
林辭眠從小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最擅長和老人相處,表現得一點也不拘謹,只是兩三句話就把老爺爺哄開心了,滿眼慈祥地看著他。
紅毛酷哥表情冷酷地站在一旁,像是一點也不為爺爺奶奶擔心,但動作很麻利,又是照顧奶奶又是打掃衛生,一看就是經常做這種事情。
老奶奶又睡了一會,這才迷迷糊糊地醒來了,她剛睜開眼睛,林辭眠他們便關切地湊了過去。
老奶奶眼珠渾濁,瞳孔發散地盯了一會兒天花板,目光這才遲鈍地落在了老爺爺臉上。
兩位老人攜手走過了六十多年,感情非常好,是彼此的依靠,也是生命中的一部分,老爺爺立刻哽咽了,一邊用布滿皺紋的手背抹了抹眼淚,一邊聲音顫抖又沙啞地說道:「寶寶,你這次可嚇死我了。」
林辭眠:「……」他聽力出了問題嗎?
這個稱呼立刻讓林辭眠從悲傷的情緒中抽離出來,忍不住看了老爺爺一眼。
老爺爺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語氣自然,深情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老伴,仿佛他們還是熱戀的年輕情侶。
老奶奶眨了眨眼,乾燥的嘴唇顫抖了兩下,像是在竭力回應老爺爺的呼喚,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發出了沙啞又模糊的聲音。
「辣——」
林辭眠沒聽清,立刻關切地湊了進去,親孫子紅毛酷哥卻插兜都在旁邊,垂著死魚眼,一副不吃這一套的表情,「不行,醫生不讓你吃辣。」
老奶奶渾濁的眼睛裡多了一絲憤怒又幽怨的情緒,她沒有力氣,但還是很努力地瞪了一眼這個不肖子孫,又緩慢地轉動眼珠,深情地看著老伴。
老爺爺臉上的淚還沒擦乾,眼神閃爍了兩下,很小聲地跟她商量,「寶寶,你現在確實不能吃辣,等著你康復回家,我就特例給你做一道辣菜。」
老奶奶眼裡氤氳著水汽,因為相愛多年的丈夫不再寵著自己而委屈,一副被傷透了心的樣子,緩緩地合上了雙眼,不願再看這個冷酷的世界一眼。
林辭眠明明站在旁邊,卻感覺中間有一道裂縫,還在不斷地擴大,讓他離這對祖孫越來越遠。
他曾經目睹爺爺奶奶生病離世,對此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覺得老人生病是一件非常絕望又悲傷的事情,但眼前的一幕刷新了他的認知,沉重的心情也鬆快了一些,就好像被治癒了。
林辭眠回過神來,看著手足無措的爺孫倆人,笑著出來打圓場,「奶奶,我很擅長做飯,等你出院了,我做辣菜給你吃。」
聽到這話,剛才還只能緩慢掀開眼皮的老奶奶,突然激動地瞪圓了眼睛,無視了跟她攜手走過六十多年的老伴和孫子,努力地動了動手指,想要握住林辭眠的手。
林辭眠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床邊,老奶奶扣著林辭眠的手指,沒法露出複雜的表情,但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老爺爺肩背佝僂,身材瘦削,他看著完全忽視他的老伴,表情委屈又傷心。
林辭眠被夾在中間,笑容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