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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宋韻宸很確定,那扇隱藏在店鋪最後方的門是老舊的樣式,且並沒有上鎖。
宋韻宸張了張口,似乎有點茫然不安,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又默默閉上了嘴。
傅越時的手指在宋韻宸顫抖的唇上輕輕點了點,像是逗弄又像是縱容。
他輕笑了下,說:「你要的真相就在那扇門後。」
為什麼李四會說成對的顧客不會來進『貨』。
為什麼李四對正常購物的客人不屑一顧。
宋韻宸:「萬一我們被李四發現……」
傅越時篤定道:「不會。」
宋韻宸愣了愣。
傅越時意味深長道:「他已經走遠了。剛才趁他出來的時候,裡面藏的人跑了,聲音不小,這會兒他追還來不及。」
宋韻宸光顧著緊張了,壓根沒覺察得這麼仔細,但傅越時這麼說好歹讓他放心了點。
他點點頭,表示明白了。
他慢慢地挪動,輕手輕腳地推開那扇後面。
門開的一瞬間,宋韻宸聞到了空氣中一股極淡的,熟悉的甜味。
那夜他被李富尾隨,也聞到過這氣味,只是濃了許多。
此時此刻,這股極淡的味道在倉庫的空氣中很難辨別,混雜著古怪的臭,但宋韻宸向來嗅覺靈敏,他甚至覺察出了剛有人在這裡「戰況激烈」,因而留下了還未消散的濃郁汗味和石楠花味。
牆邊扔著許多空瓶與塑料桶,但裡面什麼都沒有,全是積壓許久沒有丟棄的破爛。
角落的沙土地上留下了麻繩的痕跡,一截斷繩丟在一邊。
果然李四不知去了哪兒,並不在這裡。
一切若隱若現,仿佛全都有了答案。
宋韻宸睜大了眼,骯髒到讓他覺得甚至有些噁心的詞語卡在喉嚨里,難以啟齒:「所以李四真正販賣的所謂』貨』到底是……」
傅越時輕輕闔上他們後面的門,黑暗罩住背影,只有頭頂一盞小燈勉強提供著光線。
傅越時深灰的眼此刻如夤夜般暗得深不見底,沉靜的視線掃過周圍,他聲音輕描淡寫地下了判斷:「迷藥、娼妓、肉體交易,不就這些花樣,還能有什麼。」
宋韻宸閉了閉眼。
「還查麼?」
傅越時問他。
宋韻宸心底發寒。
「……你早就知道了嗎?」
傅越時答:「猜到,不確定。」
那天夜裡他抱著宋韻宸去求醫,碰見路邊乞丐的樣子猥瑣古怪,傅越時不瞎,當即就有了判斷。
這也是他為什麼不希望宋韻宸趟這遭渾水的理由之一。
宋韻宸在傅越時平靜的語調下閉了閉眼。
他覺得有點害怕,又有點憤慨。
四周的空氣味道變得更加難聞起來,讓他本能地想要離開。
宋韻宸加快腳步從倉庫角落的一扇小門鑽出去,到外面後依然相當不適應地大口大口呼吸著,背後薄薄的衣物也被冷汗稍稍浸濕了。
傅越時跟在宋韻宸後面。
「走吧,這裡什麼都沒有,他很警惕。」傅越時在他身後說。
走吧。
那一刻,宋韻宸覺得他的聲音似遠又近,好像從天邊傳來,沒什麼起伏,像一種冷酷的勸誘。
「回去吧。」傅越時又說。
宋韻宸像是終於回過神,然後慢慢點了點頭。
宋韻宸回程時一路低著頭,沉默了很久。
他們回了賓館,宋韻宸把自己關進了房間。
到飯點,傅越時叫了他幾聲,宋韻宸也沒應,傅越時以為他睡著了。
宋韻宸並沒有睡著,他只是有些亂,盯著天花板發呆。
白天發生的一切就好像肉里扎了一根刺似的,反反覆覆地折磨著他的神經,接著又想起向他呼救瀕臨絕境的鐘瑞涵,心緒焦躁不安。
通過空氣中那種相似的甜味,他幾乎已經確定李富和李四之間必然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迷藥……
該怎麼辦……
宋韻宸覺得頭痛極了。
以及傅越時當時淡然的態度和平靜的語氣……
這樣的場面,難道傅越時早已見怪不怪了嗎。
他清楚自己心底在介意什麼。
極度富有的人擁有太多常人難以想像的樂趣,酒池肉林、窮奢極欲,而他一直逃避去思考的一件事實就是,他身邊的傅越時才是這群富豪中最頂級的那一位。
傅越時婚後在生活作風方面做派保守,從沒有在身邊帶過除宋韻宸這個正牌妻子以外的任何情人。
但也許這只不過是「他以為」而已。
初嫁人十八歲的宋韻宸心底是惶恐的,他沒有多少魅力,寡淡無趣,反應不討喜,更不如外邊的人會玩,而傅越時身邊最不缺的就是誘惑。
錢權是最頂級的春藥,宋韻宸早早做好打算,傅越時對他會有厭倦的一天。
而他沒有反抗的權力,就像所有沒有辦法違逆命運的渺小人類。
思及此處,宋韻宸突然變得失落起來,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委屈。
他明明沒有資格去干涉的……
但為什麼現在卻會突然覺得這麼難過呢。
宋韻宸在床上滾了滾,被子罩住頭。
碰到一時無法解決的難題,他決定先在被窩裡躺一下。
說不定醒來問題就解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