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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越時根本沒要他的號碼,要怎麼聯繫他呢?
他心裡裝著的呼叫著「退縮」和「冷靜」的小喇叭又響了。
說什麼「過段時間」,不過就是誆他的吧?
一句敷衍之詞,客套之語,他宋韻宸居然還當真了。
傻不傻啊。
宋韻宸:「反正我也覺得自己那時候挺蠢的。」
他是真這麼認為,話語間便帶上了些淡淡的自嘲。
現在回想起來,年少時的他被養得像個廢物,與外界聯絡極少,真是好控制得不得了。
於是他會毫無芥蒂地相信初逢一面的傅越時,在對方三言兩語下暈頭轉向。
只因他說中文,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身上味道好聞,便覺得親近。
「我那時就是個沒出象牙塔的學生,我前夫見過人和事,都比我多太多了。」
「我跟你說覺得和他地位差距大也有這方面的原因,他要是真想騙我,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Flytimes沉默了挺久。
宋韻宸發現對面已經很久沒聲了,問了句:「你人呢?不會是我故事說得太無聊,把你說睡著了吧?」
Flytimes道:「沒,我在聽。」
他只是在想,原來宋韻宸比他以為得還要敏銳很多。
宋韻宸並不是什麼都不懂。
而最早見到宋韻宸的他在想什麼呢?
在想這小傢伙挺可憐的,乖得讓人有點心疼。
居然就這麼聽話的,為了等他,蹲在牆角蹲了近半小時。
若是可以,他是願意拉他一把,做個舉手之勞的。
但傅越時並不是什麼救世主,他從來不會為毫無回報的項目大量投資。
他不喜歡虧本生意。
所以宋韻宸說,他可以騙他,本質上也沒什麼毛病。
傅越時當然有辦法,那就是一筆錢的事,他並不是拿不出來,但他憑什麼給?
宋韻宸在電話里說:「哦。反正我跟他差不多就是這樣認識的。」
「接下來他沒有聯繫我,我後來也逐漸把這事忘了,過了幾個月……」
後面發生了什麼傅越時自然是知曉的。
沒多久,宋韻宸的爺爺去世,宋氏徹底對公司失去掌控權。
那個老派的鞋廠並沒什麼發展的空間,結構死板,管理人員迂腐,股權流動性又極低,放著也是個拖累。
甚至若按傅越時的投資標準,這家企業都夠不上放上桌面讓他看一眼的程度。
但他看事物從來不止一面。
而一個優秀的投資人最擅長挖掘表象下隱藏的價值,這就是為什麼他能賺錢。
傅越時任由事情發生,因為他在等一個抄底的時刻。
這個時刻很快來臨,走投無路的宋氏終於還是決定抵押房產,貸一筆錢。
傅越時適時地出現,給了他們另一個選項,要宋韻宸父母把兒子抵給他,傅越時便允諾每月支付他們一筆可觀的「贍養費」。
傅越時認為這個腐朽枯敗的家族,最值錢的就是宋韻宸。
一塊未經雕琢,全天然的美玉。
傅越時這輩子見過許多美人,各有風韻,潑辣、美艷、溫柔,宋韻宸未必是其中特別的一個。
但他聽話,乾淨,好控制,對傅越時或者說任何人都抱有一種天然的信任和善意。
這樣的人是很好的原材料。
或者更簡單的說,他對傅越時而言就像一個稱手的、還未經開發的玩具。
傅越時還未曾試過,自己親手把一個人打造成最符合他口味的樣子。
他想看看,這個人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子。
自己種的,會不會吃起來更甜,味道會不會不同。
宋韻宸被打扮得像個包裝精美的禮物,送進傅家大宅。
傅越時果然一字千金,信守承諾,言過「再見」,於是宋韻宸再一次見到了他。
但這一次,宋韻宸的臉色白的像一張紙,如一隻充滿驚慌的雛鳥。
傅越時看他這麼緊張,打趣道:「好好表現,要是哪天我不滿意了,把你送回去,給你家的贍養費可就沒有了。」
很多年後的宋韻宸講到這一段,在電話里對Flytimes一字一句、字正腔圓地說:「他可真是個畜生。」
傅越時:……。
Flytimes:「然後呢?」
宋韻宸:「然後啊……」
恰在此時,前排的司機咕噥了一句什麼,宋韻宸轉頭看向窗外,發現不知不覺已經到小區門口了。
宋韻宸輕輕道:「車停了,我到家了。」
「謝謝你的時間。」
Flytimes聽懂了他的意思,適時地停下:「好,那,晚安?」
宋韻宸沒回復,傅越時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宋韻宸和司機對話的聲音。
司機說:「五十八塊五。」
宋韻宸說:「給,一共六十塊,不用找了,辛苦您,早點回去休息。」
司機樂呵呵地收下了,連聲道謝:「你太客氣啦。」
「我做完你這一單就回去了,現在年紀大了,再熬夜撐不住。」
宋韻宸:「開夜路不安全,您注意安全。」
司機「唉」了聲:「這不是,為了老婆孩子,再累也得硬著頭皮幹嘛。」
「我累一點,她們就能輕鬆一點。」
宋韻宸感動地說:「您每天晚上都這麼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