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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時候天真,糊塗,那樣並不好,他也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但他現在已經漸漸學會了裝糊塗、裝天真。
因為這樣可以避免很多麻煩。
比如在李富這件事上。
宋韻宸又去了趟魚鮮原料廠。
盡調他能做的部分已經接近尾聲了,宋韻宸預估不出兩日,他就可以結束這趟出差之旅了。
李富近兩年的營業利潤屬實不錯,他也沒必要摳著小細節不放。
下午,宋韻宸整理完手頭的報告,準備出廠。
他收好材料,腳下一滑,還好扶住牆,差點沒摔。
地板上大概留有一些散落的魚鱗或者甲殼類動物的黏液,透明的,看起來和沒幹的水無甚區別,但稍有不注意就非常容易滑倒。
因此宋韻宸進來,還穿了特質的膠鞋。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這次來,加工廠濃重的魚腥味里混雜了一種隱隱的甜味。
就好像摻了什麼工業糖精。
宋韻宸隨口問了一句正在忙碌操作機器的工人:「你們魚廠,換新的配方了嗎?」
那工人抹了抹汗,一臉茫然:「沒有啊。」
宋韻宸更加奇怪了,那種若隱若現的甜味是哪來的?
等等,好像剛才有一個打扮奇怪臉遮得嚴嚴實實的保潔人員經過……也不知道拎了桶什麼東西,還潑了一點到他褲腳管上。
是什麼合成材料嗎?
宋韻宸沒多想,只是隱隱感覺自己腳步變重了。
他此時還沒注意到,平衡性輕微失調,可能是他的大腦攝入了某類神經性藥物的徵兆。
宋韻宸下班時已接近傍晚了。
這是他最後一天呆在小鎮,在幾個村民的盛情邀請下,還去鎮上某家據說生意十分火爆的大排檔搓了一頓。
大傢伙熱鬧,高興,開了幾罐啤酒。
這點含量的酒精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只會讓他稍感興奮,但宋韻宸一興奮話就會變多,和平時沉穩幹練的樣子一個天一個地,就喜歡抓著人扯淡吹牛。
不知不覺就聊久了。
宋韻宸一直到凌晨才回到住所。
他在外頭信號不好,剛進賓館,手機里一股腦蹦出好幾條匿名簡訊。
來自一個沒有規則的陌生號碼。
宋韻宸在看清內容的那剎那,目光頃刻凝固。
短短几行文字觸目驚心。
【我錯了,救救我。】
【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別逼我。】
【什麼時候能結束?他答應過我的,他明明答應過我的……】
【好痛,好痛,好痛啊!】
宋韻宸嚇了一跳,下意識給那個號碼回撥了過去。
機械的提示響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宋韻宸來不及多想,身上穿著剛換的睡衣就拉開房門跑了出去。
現在是半夜十二點,外面一片漆黑,沉睡的小鎮荒無人煙。
他想著,不管怎樣,至少得去警局報個警。
如果這不是惡作劇……如果真的有個人發了求救簡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給他宋韻宸,但那可是一條人命。
他不可能見死不救。
就在這時,他手腕猛地一痛,手裡的手機被什麼硬物打掉了,砸在粗糙的泥土地里。
宋韻宸停了下來。
他站在孤零零一盞路燈下,草叢裡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人影。
宋韻宸頓住,眉頭緊鎖。
來人竟是李富。
他戴著張面罩,但宋韻宸不會認錯。
李富手裡抄著根不知哪兒來的棍子,正是這根棍子打掉了宋韻宸的手機。
他笑吟吟地上前:「小宋總,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呀?」
「沒人告訴你,晚上出門,是很危險的嗎?」
宋韻宸後退了一步,心中升起十分不詳的預感。
一瞬間,他又聞到了那種在工廠里若有似無的甜味。
那個穿著奇怪的保潔員……
大致也是李富的體型。
宋韻宸渾身發冷,他忽然有個可怕的猜測。
李富……已經跟了他很長一段時間了。
怪不得他會在自己踏入鍾夫人療養院之前恰好出現,把他攔住。
或許宋韻宸第一次去見鍾涵瑞,就暴露了。
甚至那些求救簡訊……都有可能是找準時機,故意釣他出門。
而他,上鉤了。
李富觀察著宋韻宸的反應,露出滿意的神情。
「怎麼了,你看起來很怕我?」
李富幽幽道。
「上次我本已重金請過你一次,可惜你不識好歹,點的菜你碰都不碰。」
「小宋總平時殷勤周到,怎麼到了關鍵時候,就這麼愛擺架子呢?是不是未免太難為我了啊。」
「可惜,我就喜歡會掙扎、會動的食物,這樣嘗起來才帶勁。」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遺憾」。
宋韻宸冷道:「你給我下的,那是什麼東西?」
「李富,你生意做的這麼大,好不容易熬出頭了,在這時候功虧一簣,不覺得可惜麼?」
宋韻宸已經明確發現自己的腦袋開始昏昏沉沉了。
他知是因為吸入了那種帶甜味的古怪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