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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宋韻宸接吻的反應差勁,簡直像塊木頭。
傅越時第一次吻他,是在婚禮前夕。
他被傅越時接去傅宅,見傅越時的長輩叔伯們,一大家子人,個個都是好修養的,待客端莊禮貌,只是同樣也有股說不出來的疏離藏在裡面。
他們一起吃了一頓飯,宋韻宸十分緊張,傅越時全程舉止得體,話少,沒說什麼親昵的舉動,只在餐桌上遞給他一隻外焦里嫩、剔骨的鵝腿,低聲詢問他飯菜合不合胃口,還有吃飽沒有。
宋韻宸當然不敢發表意見,誠惶誠恐地謝過傅越時。用完餐,傅越時送宋韻宸出門,那個夜晚很黑,是臘冬的季節,下著雪。
宋韻宸本就怕冷,何況這吐氣都冒白煙的季節。
然而為了見傅家人,他也沒敢穿得太臃腫,怕不好看,因此就著了一件單薄的毛衣和直筒西褲,外邊是奶白色的羊絨大衣。
他一冷就容易反應慢,龜速地挪著步子,自己都意識不到。傅越時倒也沒說什麼,就這麼撐著把黑傘,慢慢地與他並肩前行。
夜空中落下雪花,剛觸到地面就化了。
兩個人不遠不近地隔著半米遠,傅越時陪他走到傅家大宅外頭,車等著,遠處傅越時的長輩親眷仍在宅前,看似送客,實則正悄悄觀察他們如何相處,好發現他到底有何種勾人本事,能叫傅越時將他明媒正娶抬進家門。
宋韻宸心思是敏感的,他想,傅越時的家人們做足了禮數,但心裡恐怕還是不歡迎他的。
他們對宋韻宸的態度更多可能是好奇,還有不解。
傅越時最親近的家人都不明白傅越時為什麼執意要娶宋韻宸,可其實宋韻宸自己也不明白。
宅門庭院外,轎車已等著,宋韻宸謝過傅越時的款待,正要道別離開。
傅越時忽道,你等等。
宋韻宸以為他有事吩咐,便聽話地站在原地。
傅越時上前一步,他握著銀色傘柄的手微微傾斜。
烏黑的傘面擋住兩人的頭頂與側臉,擋住了眾人探尋的目光,也擋住了迎面風雪。
毫無預兆,宋韻宸只覺唇上一熱。
他意識到什麼,嚇得一動也不敢動,腦中一片空白。
他說不上來那種感覺,覺得自己好像吃了一種很甜的冰激凌,有什麼東西化在嘴裡,是軟的,柔的。
讓他平生第一次對這個寒冷的季節產生了些許好感。
傅越時過了會兒放開他,評價道:「以後要好好教你。」
宋韻宸紅著臉上車了,回家路上仍在不停想,傅越時臨別時講那話,大約是不太滿意的意思。
……
宋韻宸想起往事,走神了片刻。
還沒等宋韻宸回過神,他只覺得身上一輕,整個人被傅越時從露台弄回了房間。
宋韻宸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已被放了下來。
驟然一起一落,讓宋韻宸整個人都還處在一個有點缺氧的狀態。
他感覺自己落在一個軟綿綿的地方,傅越時一隻手墊在他的後腦,然後把他翻過來,另一隻手搭在他的腰上。
宋韻宸突然睜大了眼。
若他這時候還不知道傅越時的意圖,那他就是白跟傅越時結婚同處了那兩年時間。
熟悉的感覺被喚起,他當然明白自己曾經朝夕相處的丈夫的一舉一動代表的意味。
傅越時這個人在某些事上有些特定的習慣,這便是其中之一。
某一瞬間,他竟覺得莫名煽情。
是傅越時,也只有傅越時,會這麼做。
也許是面前這個人在他身上留下了某種難以磨滅的印記,以至於即使多年後,宋韻宸仍然保有著他給的後天條件反射,如同身上裝了一個專屬開關。
他終於遲鈍地反應過來這場面早已不對勁,是自己太不設防,竟主動提出和傅越時住一間房、半夜起來找他……
回想這一連串動作,簡直就像主動把自己洗乾淨……送到某個壞傢伙的嘴巴邊上似的。
但他對傅越時從來難有防備,從前如此,現在不長教訓,依然如此。
「那個,你停……喂,等,等一下!」
見傅越時不為所動,宋韻宸也毫無辦法了,只能很破壞氣氛地叫:「你聽到沒,我叫你停下,付越!」
付越這個名字簡直就像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保險栓,前幾次,只要宋韻宸如是喊對方,就表示他不願面對、不願提關於傅越時有關的一切,這個行為簡直就像把頭埋進沙堆里的鴕鳥一樣自欺欺人。
他以為傅越時會就此收手,誰知,這次傅越時卻沒像先前幾回那樣輕易揭過。
他強橫地掰過宋韻宸掙扎亂動的胳膊,忽然啞著聲音說了句:「你沒忘記。」
宋韻宸一時沒明白,反應了半秒,突然後背一僵。
傅越時指的正是他們起初重逢的那個夜晚。
他毫不留情地直接戳穿了宋韻宸漏洞百出的謊言——
他知道宋韻宸不止記得李四,記得他中了那香薰後遇見的街邊乞丐,因而為了調查李富重新回到了這座鎮上,還記得別的。
「那天你在這間賓館做的什麼,說了什麼話,嗯?」
傅越時慢條斯理地陳述道。
「你沒忘記,也知道我是誰。」
宋韻宸一呆,立即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