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頁
這才在今日恰好剩出了半壺茶水用以待客。
坐在木椅上,華銜青斟了一杯茶水慢慢品著。
本是二指夾著茶杯,嘗了點澀意就放下,緩慢地將被子左右旋轉了兩圈,目光落在那杯壁上,若有所思。
小先生家境清貧,剛來鎮上也沒什麼積蓄,住的環境簡陋,就連茶具也只是一壺二杯。
那樣大的概率,對方肯定用過他手中的杯子來喝茶吧?
小巧但意外飽滿的唇瓣是淡淡的水紅色,喝茶的時候喜歡抿住杯沿小口小口地輕嘬,將唇珠壓得變了形後潤濕潤紅。
要是覺得燙了,貓舌頭一樣的人還得吐出一段艷紅的舌尖輕輕吹氣,水潤潤的眼眸里包著淚看人,搞不清情況地要差使別人給他也吹吹。
像那天一樣,對著他這個甚至沒見過一次面的人張開嘴,咳了下就要人去瞧瞧他的嘴。
嘴有什麼好瞧的,膽子再大點,叫他去試試才好。
茶水已經涼透,華銜青面無表情地灌下幾口。
這再適合用來降火解渴不過了。
帶著一股香風的人離開後,周邊的氣息便變得清晰了起來。
很明顯,除了那不知道是什麼皂角的味道,空氣里還余有一些草藥熬製過後的苦味。
指尖摩擦著杯壁,華銜青忍不住蹙起眉頭,又想起了之前他曾見過的那抹血色。
當時他便有些疑惑,但因為只是初次遇到的人,他並不想提出可能會冒犯到別人的問題,只是淡淡提醒了一番,而後又因為別的事情打斷,漸漸忘了這件事。
難道那天他看到的,並不是對方過艷的唇色,而是因為生病而咳出的血跡?
所以李映池才會在家中留有草藥的味道,長時間的飲用熬製的中藥,讓這就連距離廚房有一段距離的臥房也染上了這個苦味。
茶杯被人重新放回了原位,發出了輕微的脆響。
不算寬敞的屋子裡用一扇曲屏遮擋住了內里的床榻,以此分出了個平時拿來待客、看書的區域。
李映池持著燭台又引了另外一根的火,舉著那根蠟燭就往裡間去了。
屏風後的燭台比較起外間的燭台要顯得更華麗些,也較為高,幾乎和屏風一個高度,燭火放進去便照亮了一整個床鋪,方便天冷時的小主人在被子裡看書。
衣櫃就放在李映池床頭處。
他拉開櫃門,想要把華銜青的衣服拿出來。
只是衣櫃太小,自己的衣服和男人的擠在一團,李映池用了好些力氣,也沒能把那幾件不屬於自己的衣服給拿出來。
沒再等李映池繼續和衣櫃做鬥爭,華銜青走到他的身後,「你最近是在喝藥?生了什麼病?」
沒什麼好隱瞞的,李映池捏著衣櫃門,抬眼去看他,「之前晚上太冷了,沒穿夠衣裳著了涼,回家就發了一次場燒。」
華銜青居高臨下地凝視著他,心中情緒難以言喻。
這個視角去看青年,他纖長的眼睫就如同輕薄的蝶翼般撲扇,脆弱得稍微用力一碾就會碎了一地。
華銜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他來往南北,見過的人數不勝數,卻從沒遇到過和青年一樣漂亮柔弱,卻總是帶著一股韌勁的人。
明明怎樣想都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窮困書生,話本里懦弱得不成樣子的形象。
事實上見了面,他也確實像是個任人揉搓的麵團子,吹了風就要生病,咳嗽了幾天,再見他時人都還沒好。
可偏偏又是個大膽無比的矛盾存在。
敢故意勾引不過是第一天見面的人,卻又拒絕更親密的褻衣,敢差使自己奴僕般地送他回家,卻又在久病之時從不提起自己的病痛。
又或是他從未靜下心愿意這樣長久地去凝視著誰,以致於連這樣細微之處他如今都知曉得清晰,這才讓不過初識幾天的青年,在他心中的模樣變得如此清晰。
他被吸引。
被那恍若只為他一人所展露出的生澀引誘,鉗制住了二十幾年以來引以為豪的理智。
「喝的藥是找郎中配的,還是自己在亂喝?」華銜青問。
言下之意,便是說李映池怎麼過了這麼久還沒見好轉,喝的那些藥,到底是起了個什麼作用。
李映池眉間一蹙,不太高興。
想不到那麼深的地方,他只以為對方是真的在懷疑他會亂喝東西,「說什麼呢?藥怎麼可能亂喝。」
「我發燒那天就見過郎中了,藥也是郎中給配的,喝了快有一星期了。」
因為懷疑華銜青這是在檢查白致知補課老師的健康問題,他還特地又補充了句,「只是最近風大寒涼,難免會有些咳嗽,但其他都已好得差不多了,並無大礙,喝藥只是為了保險些。」
華銜青不置可否,他不擔心白致知的安危,只是懷疑李映池並不是像他所說的那樣『並無大礙』。
如果按照李映池所說,他喝藥喝了一個星期,那當日前去補課時,他也早已喝了有一段時間,距離今日甚至沒過去幾天,可李映池在那個時候還咳了次血。
一星期?
華銜青突然注意到了這個有些特殊的時間。
青年一星期在晚上出門時著了涼生了病,那天夜裡,好像也是華亮如出事的時候。
時間如此相近……
他有些起疑,但並未多說什麼,看著青年略顯蒼白的膚色,思考起了鎮子上有沒有人認識什麼醫術比較好的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