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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允川再了解他不過,看他這小模樣,大概就猜到了李映池是在給誰打掩護。
畢竟李映池本就是個純善的孩子,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一定是身後有人指使才會這樣做。
白允川第一個懷疑的就是蔣尋墨,畢竟在村子裡,李映池接觸過的人並不多。
一想到李映池是在維護蔣尋墨,白允川便覺得太陽穴跳得厲害,頭都有些疼了起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又問道:「是這樣嗎?」
李映池以為他接受了自己這樣的說辭,心中雖有些傷心白允川對自己的不信任,但仍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白允川眸色深沉,看著李映池點頭的動作,心中越發覺得失落。
「你是為什麼鬼迷心竅?」他轉開臉,不再看向李映池,再開口時,語氣與內容也無法抑制地帶上了些怒意。
「你突然鬼迷心竅,是因為對別的人感到心動了嗎?所以你才要離開我?」
「為什麼要護著他?他比我還要重要嗎?」
說話的途中,白允川忽然頓了頓,將自己微微顫抖的手藏進了寬大的袖口。
他已經不清楚自己的內心此刻是何種感受了,一種極端的悲傷蔓延在全身,帶著那一些怒意,將他的骨髓都衝擊得破碎。
手抖,他怎麼會手抖?
從他第一天拿起刀劍,他就沒有感到過害怕,這樣弱小的表現,怎麼出現在他的身上。
白允川此時整個人都是緊繃的,顫抖的手指,死氣沉沉的眼眸,緊皺的眉,他已經不敢去聽自己問題的答案了,他不敢想像那將會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實。
最後,他只問了一個問題,「小池,你覺得我無法給你更好的嗎?」
其實白允川想問的,最初不是這個問題,他想問些更適於風月的話,比如「你覺得我愛你嗎」、「你喜歡過我嗎」,但終歸沒有問。
那樣的話語太過縹緲,只談情情愛愛,是遠離現實的一種情緒,不是白允川喜歡的基調。
但又或者,是因為那樣的話語下的答案太過於殘酷,令白允川不敢接受。
二選一般的問題,要麼是要麼否,只是這樣的問題放在李映池身上,白允川大概只能得到一個否字。
一切都太突然了,打得白允川措手不及。
他的少年還不懂這些,他也還沒能用行動令少年明白自己的情意,他沒必要用那樣決斷的問題來為難二人,讓自己和對方都下不來台。
實在不必,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局。
所以白允川只問了最現實的問題——「你覺得我無法給你更好的嗎?」
他是真的在認真去愛少年,不想要給他過多的壓力,這種時候問出的最後一個問題,竟然也只是從對方的角度出發。
只談給予,不談回報。
他心甘情願為少年低頭。
或許這一切都不是少年的錯,只是自己沒有給到他足夠的安全感,讓他本能的想要去到更適合生活的地方。
早在白允川問出心動與否的問題時,李映池便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不夠用了,頭暈腦脹地處理著撲面而來的信息。
而後,他漸漸聽懂了。
其實也不是太明白,但大致的方向是正確的。
李映池知道白允川是在懷疑,懷疑自己離開的原因是否因為別人,是不是因為他和別人更親近才選擇離開白允川。
但那些猜測都是不對的。
李映池從來都沒有因為別人而選擇放棄白允川,他沒有把白允川當作第二選擇,更沒有鬼迷心竅到對別的人感到心動。
來到這個世界後,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是白允川,一直照顧著自己的人也是白允川,李映池在這個小世界裡,最為依賴的便是白允川。
二人明明都知道,在這裡,沒有人會比他們彼此更為重要。
最親密的人往往最清楚對方的弱處,白允川問出的那些話,就如同一把雙刃劍,割傷少年的同時又何嘗放過了他自己,一字一句,令他心口鮮血淋漓。
而白允川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也徹底的擊潰了李映池。
什麼叫作「給予他更好的」?
李映池不明白,他從來沒有在任務之外對白允川有過過分的要求,他不明白白允川為什麼要這樣問自己。
他一直在田平村里安安分分的活著,無論是吃食還是穿著,都一向秉持著能吃就好、能穿就好的理念,連養父留下來的破衣衫也能拿來改做背心穿。
李映池從來不需要更好的。
「你的那些問題是什麼意思?」他終於敢抬起頭看向白允川,因為委屈與憤怒之下,他已經完全沒了害怕的感覺,「你完全不相信我對嗎?雖然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我與你相處的這無數個日日夜夜,難道都是假的嗎?」
「我沒有了爹爹以後,一直是一個人,沒有人喜歡我,沒有人願意和我玩,直到我遇到了你。」
「我知道我很貪心,將你留了下來,可我一直把你當最親近的人看待,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靠你得到什麼。」
「還是說,其實我在你心裡一直都是一個低劣不堪的人。」
李映池眨了眨眼,直到臉上一縷微涼滑過,眼淚墜落至手背,他才發覺,原來自己又哭了。
好丟臉。
他後知後覺地摸上臉頰,感受到一手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