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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允川。」他喚,「幫我燒火,煮點熱水。」
「為什麼要煮熱水?」白允川放下布袋,隨口一問。
李映池沒好氣道:「當然是洗澡啊。」
白允川有些詫異,他這幾天在農田裡和村民們混了個半熟,他自然知道大家洗澡都是直接跳進河裡隨便洗洗就好,或者在家,撈一口井水沖個涼便是了。
只有家裡的媳婦,才會專門煮上熱水洗澡,他看了眼正扯著衣服給自己扇涼的少年,到嘴邊的質疑突然又收了回去。
「好,我去劈點柴。」
「家裡的柴好像不多了,你下次多砍點回來。」
「好。」
熱水煮得很快,等白允川將裝熱水的桶提入院子裡專門用來洗浴的隔間,李映池就拿著換洗的衣服走了進去,不一會兒,水霧便在那一處瀰漫了開來。
白允川拿著條布擦淨沾著水痕的手,天已經黑了,屋內只燃了一根燭火,昏黃飄忽的光線中,他俊朗的輪廓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眸子深沉冰冷,翻滾著無人窺見的暗色。
他徑直走向李映池的床鋪,動作謹慎地翻開散亂鋪開的被褥,一絲聲音也沒發出。
借著那微弱燭火,他雙手細細在床單上摸索著,李映池的家又小又空蕩,若想要藏東西,除了這床,他猜不到第二個地方。
自醒來那天起,他便覺得身上少了什麼,那一定是極為重要的東西,是足以暴露他真實身份的物品,所以李映池才會藏起來不敢跟他說。
那一夜李映池的慌亂,他一秒也沒錯過。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會兒,白允川在李映池的枕頭內側摸到了一個極為突兀的東西。
白允川忍不住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那個硬塊往外拿。
「白允川!」
「白允川!這水好燙!」
第28章 吝嗇小農夫(六)
在那黃土砌的洗浴間裡, 李映池剛要舀一勺往身上潑,被溫度燙得一抖。
忙喊人,聲音又急又怯, 直喚得白允川心頭一跳,又趕緊將那硬塊塞了回去, 遂朗聲應道:「馬上就來!」
要是旁人干此等偷摸的事,被人這麼一嚇, 估計心都要慌半天, 白允川不同, 聽見聲音他臉色都沒變一下,整個人鎮靜無比。
李映池嫌水燙,他就去打了滿滿一桶冷水,在隔間外放下桶的時候,水面搖晃, 但一滴水都沒灑出來。
「冷水我放門外了。」
腐朽破舊的木門透著絲絲縷縷的縫隙,熱氣蒸騰,霧氣繚繞著這一處。
沒人出聲回應他,只有一隻冷白的手從門內伸出, 用瓢舀著冷水往裡送。
不知為何白允川站在門外久久沒有動作,直至李映池不再裝冷水, 他才收回視線, 回頭往屋內走去。
可剛走沒幾步,身後的人又再一次喊起了他的名字, 自顧自地軟聲抱怨著,「白允川, 水又變冷了,太冷了, 我洗不了。」
明明是自己將冷水放得太多了,卻理直氣壯地,像被嬌慣壞了似的使喚人。
換成別人聽了,絕對會嗤之以鼻,覺得是蠻不講理的話,卻輕易絆住了白允川的腳步。
他心中藏著事,每一刻都覺得煩躁,但聽見李映池抱怨,還是耐心又有些無奈地教李映池如何調試水溫:「一次不要放那麼多水,多用手試試水溫,覺得合適了就不要再加水了,知道嗎?」
「我當然知道。」李映池有些不服氣,「都是你給我的冷水太多了,不然我怎麼會失手。」
白允川沒接他話,提走木桶,徑直往灶台去了,「還好鍋里還剩著一些熱水。」不然燒水又要浪費他不少時間。
終於解決李映池的洗澡水溫問題,白允川重新回到房間,快步將枕頭裡藏著的東西拿了出來。
燭光下,那個硬塊散發著幽幽綠光,展現出了它的真實面目,一塊雕刻著精美花紋的玉佩。
雖然失去了記憶,但潛意識告訴白允川,眼前的這個玉佩就是與他身份有關的重要物品。
他將那玉佩湊近了燭火,試圖從其上找出更多線索,但除了前面的花紋與在背面雕刻著的「白允川」三字,便再無其他信息。
他想自己的名字一定不是被這裡的人們所熟知的,否則李映池不會直接讓他用自己的真名,而村民們也不會對自己的名字無動於衷。
線索只剩下那精緻華麗的花紋,勾勒著一種類似於鮮花的圖案,之所以說是類似於,是因為那圖案雖有柔美的花瓣輪廓,但內部卻布滿了尖銳的三角線條,像是支離破碎後的殘片。
白允川分辨不出其中喻義。他靜坐於燭火之下,眼眸深沉,視線久久未從那玉佩上離開。
「白允川!」
此時正思緒雜亂的白允川,被李映池這一聲喊得劍眉皺起,有些煩躁地想著李映池這次是水太冷了還是水太熱了。
他凝眉走出房門,語氣中含著些不易察覺的不耐:「又怎麼了?」
隔間的木門此時又打開了一個小縫,李映池露著半張小臉,一隻手扶著木門,怯怯地往外瞧,「我忘記拿換洗的衣服了,幫我拿一下,就在床邊的椅子上。」
大概是順便洗了個頭,李映池平日裡紮起的一頭烏黑的長髮散下,正濕漉漉的耷拉在手臂上。
濃稠如墨的黑髮勾纏在手上,他像是水中致命誘人的精怪,周身被海藻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