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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管家再次看向三樓,他在小姐出嫁的時候來過幾次,知道位置:「三樓向陽的第二間房。」
他剛說完,林願便往樓上跑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向霍忱跑去。
房間敞開著,霍忱躺在滿是灰塵的地上,身上沾染著灰濛濛的顏色,像是即將被時間塵封忘記了一般。
林願趕緊跑過去,他想要抱霍忱。
可是男人雙眼漆黑空洞,滿目的黑暗中密布著瘡痍與疼痛,臉上冷汗密布,呼吸急促,像是在犯病,林願記得他犯病的時候,最一開始都不能隨便碰他。
林願著急得很,眼睛紅的異常,仿佛灌滿了猩紅黏稠的血液。
他跪在霍忱旁邊,一隻手放在地上支撐著他扭曲的姿勢,一隻手距離霍忱的後背只有一寸距離,林願想要覆上去安撫對方,很想很想,發了瘋的想,可是他怕自己的觸碰,對於此時的霍忱來說,只有顫抖與害怕。
陽光明媚溫暖,卻又刺目陰寒無比,林願心疼的看著霍忱,他蒼白的皮膚在陽光之下,好似堆積的雪一樣,隨時會融化,會消失。
灰塵沾染著冷汗,在那張滿是痛苦的臉上洇出了斑駁的深灰色痕跡,像極了他二十幾年從來沒有痊癒過的一顆心。
霍忱靜靜地看著男孩,看著年幼時就已經近乎支離破碎的自己,身體的最深之處仿佛共鳴了,突然傳來的那種分崩離析的劇痛,令他幾乎無法維持住身軀,直接倒在了地上。
男孩在旁邊看著他,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睛好似一潭死水,沒有溫度,也沒有一絲波瀾。
突然,男孩笑了,沾著自己鮮血的唇輕輕說著:「疼嗎?我一直都是這麼疼的,疼得要死,疼得想死,我這麼疼,身上都是血跡,媽媽的,我自己的,我這麼骯髒,這麼令人作嘔,散發著血的臭味,你憑什麼讓自己乾乾淨淨的重新開始?」
「我是垃圾,一直都是垃圾,垃圾就應該呆在垃圾該呆的地方……」
男孩蹲下來,一手抱膝,一手覆在霍忱的臉上。
他的臉被陰影一層一層的籠罩,比黑暗還要漆黑,比血液還要濃稠,已經快要看不清楚面容。
「為什麼你想要爬出去呢?呆在這裡不好嗎?我們不是在這裡呆到現在嗎?不是早就習慣了嗎?」
霍忱艱難地喘息著,身體上的疼痛讓他幾乎無法出聲,在地上好似苟延殘喘的姿態,讓他比喪家之犬還要狼狽,比孤魂野鬼還要單薄。
「……我得……出去……」
霍忱費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讓自己發出了聲音。
「我得出去……」
霍忱一遍一遍說著,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說著。
「我得出去。」
「我得出去!」
「是,我髒,我很髒……」
霍忱忍耐著撕裂的劇痛坐起來,輕輕笑著說道:「我知道,我渾身上下都是她死之前濺上的血,我是爛泥,是垃圾,一直在發臭發爛,噁心到臭不可聞,可是,那又怎麼樣?」
「霍忱,有一個人自始至終都只想著我能開心,我不敢不開心……」
「你在這裡呆了二十多年,有個人現在願意伸手拉你出去,你等了二十年,終於等來了這樣一個人,你真的不想伸手握上去,真的不想出去嗎?」
「霍忱,你有了愛人,他就在外面等你,在那道門後面等你,你只有出去才能見他,你必須得出去。他在等你……」
男孩聽著這些,猶豫了很久,陰鬱的臉上突然浮現出極為驚慌的神情,他開始將手往袖子裡面縮,甚至蹲了下來,拉著褲腿拼命的往下,似乎是想要遮掩什麼。
霍忱很輕的笑了一聲:「你幹什麼?」
男孩努力將手腳往衣服裡面縮,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丑……」
他朝霍忱伸手,有些短的衣袖後拉往上,露出了那滿是青紫淤痕的手臂,仿佛已經生長在了男孩的身體中,深入進骨血深處。
男孩又對霍忱伸出了另外一隻手,那上面依舊是不變的淤痕:「我身上都是這些,很醜……」
霍忱沉默看著,顫抖的伸出手去。指間觸碰到男孩身上傷痕的那一瞬間,男孩疼的嘶了一聲,而他身上相同的地方,也傳來了一陣刺痛感。
「沒事,他不會嫌棄我們,不覺得覺得丑……」霍忱輕聲說著,安慰男孩,也安慰著自己。
男孩似乎不太相信,滿臉都是懷疑,直觀而明了地暴露了他內心深處,某種一直不敢面對的恐慌和害怕。
霍忱的臉色也露出了和男孩極為相似的情緒,他和男孩面對面看著彼此,沉默,對峙 ,僵持不下。
【叮!高危警告!高危警告!!反派黑化值已升至99%!反派黑化值已升至99%!】
林願聽到系統的提示,急得已經快瘋了,系統也急死了,在旁邊上下直蹦:【99%!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99%了,怎麼辦怎麼辦啊?】
「霍忱!」林願情急之下,什麼都不顧了,只能去抱緊蜷縮在地上渾身顫抖的男人。
「霍忱,你到底怎麼了?你不是快好了嗎?為什麼又不好了?」
「霍忱你不要怕,不要怕,我在這裡,不要怕,我們永遠在一起……」
「霍忱,你讓我救你,我求求你了,給我一隻手,讓我救救你……」
霍忱找不到一絲安全感,越是珍貴,越是害怕,林願的存在此時對於霍忱來說,就是一條劇毒的毒蛇,攀附在他的心間,身軀緊緊纏繞著心臟,尖銳的毒牙已經咬進了柔軟的肉里,只要注入毒素,他隨時會因為林願,死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