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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能夠戰勝時間,時間也不能戰勝時間。
到夜裡一點的時候,霍忱才勉勉強強睡著,比起以前已經非常難得了,今晚他依舊夢到了那個女人,她還是穿著紅色的睡衣,蒼白,瘦峋,美艷絕倫。
女人坐在床上,而她的前方,站著一個同樣蒼白瘦骨嶙峋的男孩,滿身淤青,仿佛跗骨難祛的詛咒,已經入了骨。
女人看著男孩,無聲地笑了:「霍忱,沒有人愛我,也不會有人愛你,你是我生的,我比誰都了解你,你比我更瘋狂,更黑暗,這樣的你,怎麼可能會有人愛你……」
「是我帶你來到這個世界上,連我都不愛你,怎麼會有人愛你?」
女人伸出了她瘦弱至極的手臂,朝男孩張開:「霍忱,到媽媽這裡來,只有媽媽才會接受你,沒有人會愛你的,沒有人,沒有人……」
二轉狗死
第29章 瘋批總裁要寵我(29)
男孩眼睛黑白分明的異常,睫毛漆黑濃密,在眼下打落一片陰影。
一眼看去似乎都無法看清虹膜表層的紋路,仿佛落不進一絲光亮的黑洞,深邃到連時間都能吞噬殆盡。
眼尾細長上挑,帶著完全不屬於稚童的邪肆妖氣,詭異至極,甚至都能看到一種殷紅海棠凋零滿地的稠麗頹美之態。
男孩靜靜看著女人,眼中的情緒複雜至極,有畏懼害怕,也有痛苦絕望,甚至還有可悲可憐。
女人的眼神則是截然相反,怨毒而又悲哀,夾雜著無法訴說的極致的愛與恨,而深究其下,似乎還能看到一絲說不出來的嫉妒,或者說是羨慕。
她輕輕的說著,像是滿含尖刺與鋼刀的陰毒惡語:「霍忱,你真可憐,真可憐啊,被一個男人的甜言蜜語迷得連自尊都沒有了,像只狗一樣圍著他打轉,你這副模樣和我有什麼不同?」
「霍忱,好好看清楚,那不過是一些誰都可以做到的陪伴,甚至花點錢都可以隨手買到,你難道覺得他會一直陪著你嗎?」
「看看媽媽,霍忱,快睜大眼睛看看媽媽。媽媽就是最好的例子,當時你爸爸說愛我,說會愛我一輩子,然後呢……」
「把我關在房間裡不聞不問,連我死在他的面前,他都沒有多看我一眼,甚至都沒有真正掉過一滴眼淚,連哭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為了他的名聲,為了很多東西,卻一點也沒有為了我……」
「霍忱,我們是一樣的,你是我生的,是我的孩子,我的人生是一堆骯髒的爛泥,一堆腐臭的垃圾,你也好不哪裡去,你也是一堆爛泥,一堆垃圾,永遠只能爛在地上,你真的覺得你能站起來,乾淨起來嗎?你覺得你真的能得到幸福嗎?」
男孩有些蒼白的唇輕輕翕動著,聲音沙啞無力,他的喉嚨仿佛已經乾涸到了極致,是割開了血脈以溫暖鮮血澆注,才重新找回了聲音,卻也微弱近無。
「媽媽,我們從來都一樣,沒什麼不同。」
「你被爸爸騙,是因為你身上有利可圖,你被爸爸拋棄,是因為你身上再也沒有一點利用價值,你已經是他的累贅,是隨時可以丟棄的一件東西,連人都算不上。」
「我不一樣。媽媽,我和你不一樣,我可以創造無數的財富和利益,我可以永遠做到讓人有利可圖,讓人捨不得拋棄我。」
「我承認,我是你生的,你是爛泥,是垃圾,我的身上流淌著你的血,我也是爛泥,我比你更加骯髒腐臭,更加垃圾。」
男孩邁開滿是淤青的雙腿,一瘸一拐的走向女人,在她面前站定。
瘦弱的小手伸向女人,覆在女人臉上,那雙大眼睛裡面滿是癲狂和獸性,如果不是他始終保持著人類的外形,光是看那雙眼睛,只會讓人覺得這是一隻兇狠殘忍的野獸。
「媽媽,你是被爸爸一口一口吃掉的,我不會這樣,我身上也流淌著爸爸的血,我會一口一口把他吃掉。」
男孩朝女人笑了起來,笑容接近天真和純粹,他的唇上似乎有些發紅,一點一點的洇出鮮血,肆意流淌:「所以,他是真的,是假的,是真心,還是欺騙,我都無所謂,他是我的就行……」
霍忱醒來的時候,暖色的燈光無聲傾灑,照亮滿室寂靜,將無邊的黑暗阻隔在外。
林願睡著的時候有些纏人,手圈著他的脖頸,一隻腿還放在他的腿上,完全就是將他當成了一個大號的抱枕。
青年的腦袋就在他的臉頰邊上,溫熱平穩的呼吸不斷傳來,那是霍忱從未有過的鮮活和生機。
霍忱翻身將他抱緊,抱進懷裡,確定他人是真的,是溫暖的,忍不住低頭去親吻林願,微涼的唇不停觸碰青年的額頭,睫毛,眼睛,鼻尖,還有唇。
和昨晚那種滿是野欲和曖昧的吻完全不同,霍忱此時與其說是在親吻林願,更不如說是在汲取他身上的溫暖和鮮活,用這些來偽裝自己,讓他能夠像一個普通人,像一個人,一個還能感覺到疼痛,感覺到愛恨的正常人。
林願睡著的時候很沉,不是大動作基本上是弄不醒他,霍忱的動作有些輕,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呼呼一覺睡到生物鐘時間,醒來的時候看到霍忱在看自己,頓時一個激靈,當即清醒的不得了。
「你昨晚又沒有睡嗎?」林願伸手摸了摸霍忱的臉,圓潤明亮的杏眼緊盯著他,眼中的擔憂清晰可見,似乎都能成形成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