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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的腳那樣健康,可以支撐她們走得很遠很遠,也可以支撐她們一個人走下去。
她羨慕的不止是她們的完整,健康,她更羨慕現在的自由平等,可是她為什麼不走進去?是因為這雙不合時宜殘疾可怖的小腳嗎?
還是她的眼睛在看著這個自由繁華的國家,她的這雙腳依舊站在幾十年前滿是戰火死亡的土地上。
有手在拉扯著她,父母的手,很多很多人的手,在拉扯著她,讓她幾十年都無法往前走上一步。
她在牢籠里,始終都在。
女鬼活著的時候,是厚重金迷的錦繡堆里養出的美人,死後是幾十年不變的腐爛發臭的落花。
想著活著的時候,想著此時此刻的自己,女鬼悲哀地哭了起來,血淚斑駁。
林願哪想到這女鬼突然開始嚎啕大哭,是很絕望而又悲愴的哭聲,仿佛積壓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痛苦,在這一刻再也支撐不住,又無力掙脫出泥潭,只能放肆大哭一場。
俞燼他們到這處廢棄的房子時天微微明,老遠就能聽到女鬼悲哀的哭聲。
進到裡面,就看到林願貓貓似蜷縮著,距離他大概五米的地方,一個穿著紅色旗袍的女鬼正哭得撕心裂肺。
俞燼立刻將林願摟緊在懷裡,力道極重,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歲歲……」
林願想著自己說過的話,回抱俞燼的同時,軟乎乎說道:「俞燼我沒事,這個女鬼有事求我,她和那些想吃我的鬼不一樣,你別生氣啊。」
俞燼都準備讓這女鬼魂飛魄散了,聽到這話,只能按耐住殺意,低頭吻著少年的臉頰說道:「好,聽你的,不生氣。」
林願輕輕嗯了一聲,他從俞燼懷裡抬頭,看向謝道婪,聲音嬌軟軟的:「先生。」
他又叫了一聲蕭贏,安撫般地說著:「我沒事,你們放心。」
林願等那名女鬼哭好,才輕輕道:「他們來了,我幫你把鞋脫下來吧。」
他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處破舊不堪的房間,似乎已經荒廢了幾十年。
眼前的女鬼在他眼中是一朵艷麗無匹的玫瑰。
林願憑藉著感覺,幫女鬼脫下了那雙鞋。
雖然隔著足襪,女鬼還是能夠看到自己那雙扭曲變形,醜陋無比的小腳。
還是會長出來的,這雙金蓮鞋。
第271章 靈異文里,漂亮小炮灰被迫修羅場(17)
林願覺得這雙鞋很好脫,怎麼可能連鬼王都脫不下來?
受到虛實之鏡的影響,他看到的金蓮鞋是一支玫瑰的根莖。
在林願看來,他剛才像是將女鬼身體的一部分硬生生扯斷了下來。
不過,這只是他看到的而已。
林願正準備和女鬼說好了,那雙放在地上的金蓮鞋突然消失,重新出現在女鬼腳上。
「!!」
少年圓溜溜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圓,竟然真的脫不下,為什麼呀?
他下意識看向謝道婪,喃喃叫道:「先生……」
謝道婪抓住林願的手,將人拉了起來,染了不少灰塵的白色長袍帶著不為人知的遮掩,藏住了男人緩緩緊扣住少年手指的那一瞬間。
林願的體溫偏低,謝道婪清晰察覺到他皮膚間的溫暖還有鮮活,莫名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活著……
他還活著……
謝道婪眼底的情緒仿佛凝結的湖面轟然碎裂一般,無數裂痕蜿蜒曲折,說不出的震徹,不過很快,他便在無人知曉的靜默中恢復如初,只是更加牽纏地握緊林願的手。
他靜靜垂眸,眼底的漆黑與幽沉半遮掩著,只能看到映入眼前這一片腐朽陳舊的幽暗。
「心魔難過,她不想脫下這雙鞋,或者說,她怕,你幫不了她。」
謝道婪的視線一直落在林願臉上,仿佛一道永恆溫暖的日光,帶著他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到的柔緩,聲音輕描淡寫:「誰都幫不了她。」
林願乖乖應了一聲,有些歉意道:「對不起,先生說的話你聽到了,我幫不了你。」
女鬼在林願幫他的時候,其實還抱著一點微弱的期望,這位先生是極少見的極陰之體,是她最後的希望。
可就像是即將燃盡的蠟燭,最後那一點火苗,風輕輕一吹,便會徹底熄滅。
她僅剩的那點希望,隨著這雙金蓮鞋重新長在她的腳上,也徹底的湮滅了。
女鬼被血淚浸染的眼睛裡滿是茫然無措,直至她聽到謝道婪的話。
這位先生說她不想脫下這雙鞋,她害怕脫下這雙鞋。
她……不想?
這怎麼可能?
在活著的時候,她就想脫下這雙鞋。
她死後,日日夜夜都在想該怎麼脫下這雙鞋?
她想的……她真的很想很想……
那名女鬼站起身,朝謝道婪靠近,想要反駁男人的這句話。
可是此時此刻,她仿佛不再是那個滿身陰寒煞氣的厲鬼,她似乎成了很多很多年前,那個柔弱可欺,被人悽慘害死的女子。
女鬼摔在地上,摔在厚重潮濕的腐朽深處。
林願都傻了,他沒想到鬼還能摔跤,也因為這樣,這名女鬼在他眼前少了幾分陰森驚悚,多了一些偏向活人的東西。
女鬼趴在地上,身體說不出的沉重,仿佛有什麼在壓迫著她,讓她只能悲哀地陷在泥潭深處,等待著腐臭發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