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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願的發色天生有些淺,瞳色也是,微微捲曲的髮絲勾纏在頰邊,淺淡的瞳仁直勾勾看著靳燃:「我餵你喝湯,你噁心,還想吐,看來剛才和我說的話都是假的。」
他伸手掐住靳燃的下巴,挑了下眉,眼神玩味而又惡劣:「靳燃,你到底是覺得我噁心,還是湯噁心?」
靳燃沒有說話,只是死氣沉沉地望著林願。
他的聲音其實很好聽,綿綿軟軟的聲調,似乎是個乖小孩。
可是靳燃知道,林家的人也知道,林願不僅不乖,甚至壞得有些扭曲,十八歲的身體裡滿是猙獰的惡態。
確實,林願經歷過痛苦,瘦弱的身軀上滿是傷痕,他曾經被惡意爬滿身軀,被絕望的黑暗覆蓋住眼睛。
一日一日,一年一年,從四歲的孩童,到十五歲的少年,整整十一年。
但是他的苦痛和絕望,不是傷害靳燃的理由。
林願一直在泥潭深處,即使回到這個滿是光明未來的家,但是十一年的時間真的太長太長了。
他已經記不清四歲以前的事情,那十一年,幾乎占據了他的整個人生,是跗骨的惡疽,難以病癒。
當一個人的過去全然被傷害和痛楚覆蓋,就算他站在陽光下,腳下也依舊蔓延著黑暗。
林願的選擇不是抓住陽光,而是拉著靳燃一起沉入泥潭,墜入黑暗。
在靳燃那樣的目光中,林願有些緊張,另一隻手欲蓋彌彰地揣兜兜,揣了好幾下才進去。
他在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哼哼了兩聲說道:「不說話是吧,那就是默認了,既然你覺得我噁心,那我就讓你噁心個夠。」
林願看向傭人,微抬著下巴問道:「他什麼時候能擦洗身體?」
傭人聽到這話都懵了,結結巴巴說道:「醫……醫生說還要幾天。」
靳燃不覺得林願是真的要幫自己,就是嘴上說說,也怪他剛才沒忍住。
少年是這樣想的,即使後面幾天,林願天天過來,這個想法依舊沒有變過。直到這天下午,林願讓傭人接了盆熱水過來,又讓傭人出去。
靳燃看著林願進浴室洗手消毒,臉上那張溫和虛偽的面具終於出現了裂痕。
林願擦乾淨手,走到病床前,掀開被褥,就準備給靳燃脫衣服。
靳燃的傷有些重,多處骨折,連肋骨都斷了兩根,至少得躺半年才能出院。
林願的手靠近時,剛碰到他的脖頸,便能感覺到一種鮮活的柔軟和暖意。
頸是人特別敏感的部位,靳燃呼吸一滯,目光深暗地看向林願:「你真的要幫我?」
林願不緊不慢解著病號服的扣子,笑眯眯的:「是啊,我要幫你,要噁心你,你不是說我噁心嗎?」
靳燃是真的被氣到了,他覺得林願似乎比之前還要可惡,但是他現在重傷不能動,連反抗都反抗不了。
大概是因為知道林願的惡劣扭曲,靳燃乾脆扭過頭去,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少年這樣,林願暗地裡默默鬆了口氣,他將毛巾放在熱水裡浸濕擰開,幫靳燃擦拭的時候,動作很輕很柔,仿佛羽毛拂過,輕輕痒痒的。
靳燃才十八歲,還是比較偏瘦的體型,天生的冷白膚色,讓他身上的那些擦傷顯得格外刺目。
林願看著這些傷,難受得要命,很想哭,想給靳燃呼呼,哄他說不疼不疼,可是他沒有資格,甚至現在他只能靠著這種方式照顧靳燃。
脫褲子的時候,靳燃覺得林願還不如直接把那盆熱水倒在他身上,都沒有現在這樣折磨人。
林願脫之前,思想純潔無暇,脫之後也差不多,但是看到靳燃那個東西,他耳朵有些燒。
好……好大……
他才十八歲啊……
林願覺得害羞,可轉念一想,以前上學時,男生們上廁所還比大小,現在這個情況不算什麼。
為了緩解氣氛,林願哼唧唧說道:「靳燃,你的東西好大,肯定是因為這些年你在我家吃好喝好,才會長這麼大,我要是像你這樣,肯定也有這麼大。」
男生的勝負欲,應該挺像那麼回事的吧。
靳燃差點被噎到了,厭煩之中,他覺得有些可笑,這是吃飯就能吃大的嗎?
另外,這話的意思是林願不大,他回來那年十五歲,正是男生長身體的時候,補了三年都不行,說明他就是小。
這場折磨人的擦洗工作結束時,靳燃心中不著痕跡地鬆了一口氣。
林願將被子給他蓋好,抬眸的時候,看靳燃還別著頭,捏住他的下巴,把臉轉了過來:「你睜眼。」
靳燃濃密的睫毛緩緩一動,漆黑的眼眸睜開時,先是有些暈影,連林願的面容都顯得模糊,看不清晰。
緩了十幾秒,靳燃看清了林願,眼底依舊是那樣淡漠。
林願生氣地哼了一聲,一副不講道理的惡童模樣,白皙的臉龐漂亮是漂亮,只是那種仿若有形的惡意,讓他看起來像是一朵帶毒的花。
「靳燃,我幫你擦身體,是在做好事,你是不是應該說謝謝?」
靳燃覺得諷刺,無比諷刺,他會躺在病床上,動也動不了,都是林願害得,他竟然還讓自己說謝謝,林願是不是沒有一點善惡好壞之分?
還是說,在他眼裡,除了他自己,其他人是死是活,是傷是病是痛,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