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這一口血帶著最後一點生機,從魏婕唇角溢出一條血痕。
那男子捂著鮮血淋漓的耳朵,發狠地踢了她一腳,口中罵著各種不堪入耳的話。
什麼東西!
魏婕一句話都聽不清,她也不想聽清,反正她都快死了。
雪堆在身下,被滲透的血凝結成冰。眼前的一切慢慢變得虛無,魏婕忽然感覺身體前所未有的,像是躺在雲上,輕盈無比。
這樣也不錯。被凍到麻木的永安長公主苦中作樂地想:起碼可以好好睡上一覺。
那男子見魏婕一動不動,捂著滴血的耳朵緩慢蹲下身,陰森的目光冷冷地凝著她,半晌,他開口:「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心嗎?」
「?」魏婕莫名其妙,只聽那男子自顧說:「若非你貪得無厭,耍盡手段跟茹雪搶,我也不會殺你。」
陳茹雪?
男子自顧自的咧嘴一笑,牙齒森白:「下輩子擦亮眼,別得罪了你得罪不起的人!」
話語剛落,魏婕聽到一道破空的刀音,她心口預感到危機的一緊——
匡——
刀劍相撞之音震開一層漣漪,魏婕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有人在她耳邊小心翼翼地喚她:「姝儀……」
誰?
魏婕僵硬地調動所剩無幾的意識,仔細辨認他的音色,腦海中浮現出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男子。
或者說,一個太監。
一個曾經與永安長公主有染的小太監,被她趕走時,眼眶微紅,淚珠似掉非掉,漂亮的跟個女兒家似的,哭得她差點心軟——
只是,不能。
跟著她永安長公主,結局只有死路一條。
也不知道耳邊的聲音是不是她的臆想,畢竟當年她已經將他送到了大梁。若想從大梁回到大晉,需要過三座山,一道河,才初初來到大晉邊境。
對了,她現在就是在大晉邊境,她被流放了。
真的假的,她已經分不清了。
她現在只覺得全身發冷,特別的冷,冷到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了。
永安長公主做了一輩子別人的避風港,到頭來,卻沒人替她裹上件衣服。
太冷了……
魏婕想:她這一生,到底沒有辜負母后的遺囑,成功扶持弟弟魏琛軒上位,萬死而不辭。
至於弟弟登上帝位後反咬了她和母族衛國公府一脈這件事,就不歸她管了。
她太累了。
如果人有來世,她得為自己活一次。
也該為自己活一次了吧……
————
貞德十八年。
春雨如注,清風微揚,支摘窗發出匡匡的聲響。
熏煙裊裊而升,化為一縷縷漂浮的白煙,再打著旋融入於空氣。
魏婕置身於虛無不知多久,耳邊驀然聽到一聲木魚敲打般的空靈之音,如同敲開地獄之門的手,一下接著一下,然後,大門開了。
木訥的意識開始轉動,五官知覺漸漸回歸,鼻腔聞到一股遙遠而熟悉的清淡沉香味,耳畔風吹聲響起——
「公主,時候不早了。」
魏婕猛然睜眼,黑暗剎那間如潮水退散,眼前似緩慢掀開一層薄紗,入目的是一張清雅秀氣的面孔。
那張臉的主人靠近了些,聲音像是隔著層逐漸散開的霧氣,在她耳邊一點點變得真實:「公主,今日七皇子來訪,現在天雖還陰沉,卻也……」女子話音忽然頓住,眉心擔憂地蹙起,聲音放柔了幾分:「您臉色不對勁,可是感到身子不舒服?」
她的一雙清凌凌的眸子倒影出魏婕此時的模樣。
——瞳孔緊縮,面色寡白,額頭滲出點點汗珠,碎發濕漉漉貼在臉頰,整個人似從冰窖中撈出來一般狼狽。
「公主,公主,您可還好?我去喚醫師來!」
一聲聲「公主」迴蕩在魏婕腦海,耳畔一陣刺耳的嗡鳴,魏婕怔忡地看著面前的面龐。
丹鳳眼、清秀眉,如山野竹林般內秀的少女。
魏婕喘上一口氣,竭力壓下心中複雜的波瀾,她撐起身子,唇瓣翕動,沙啞而艱難的念出一個名字:「青梅。」
短短兩個字,魏婕似是用力從喉嚨里擠出來般。
很難理解魏婕喚她名字時的反常與寓意,青梅只覺心頭一悶,身軀先一步做出反應。水綠色裙擺波動,她俯身跪地,一字一字,諄諄許諾般回覆:「青梅在。」
魏婕幽然的目光落在她清瘦的脊背上,泡在水中似的遲鈍思緒開始瘋狂運轉,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一年前的場景。
——雙目失明的女子渾身血污,最喜穿的綠衣被血浸成黑紅色,箭雨如流,女子擋在她身前,以身軀為盾,在刀鋒劍雨中護她周全。
那場針對永安長公主的刺殺,損失了她多名暗衛,以及最器重的侍女。
鮮紅的身影與床下青綠色身影重疊,年輕的面孔恍然出現在魏婕眼前。
青梅,她的貼身侍女,她身邊最為器重的人之一,但,一年前,元守二年,青梅已經為了保護她而死。
那麼,跪在她身前的這人,是誰?
魏婕感覺太陽穴似被人用針扎著,一抽一抽的疼。胸口像是堵著一團氣,燃起了火,無數雜亂的思緒纏繞交錯,壓在心底,亂成一團。
她猶然記得,元守三年,她的「好弟弟」登基後站穩腳步的第一件事,便是以禍亂宮闈,聯合衛國公府妄圖謀反的罪名下旨將她流放邊疆。而在去往邊疆必經的望月峽時,一隻羽箭刺穿了她的胸膛。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