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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得怎麼樣?」彈完這一小節,陸且仰頭問白栩。
白栩搖搖頭,他說不出來,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喉嚨也乾澀得緊。
陸且拿出手機:「也許配上歌詞,給你聽成品會好些。果然這首歌不適合用鋼琴演奏。」
他插上耳機,將其中一隻遞給白栩,「聽嗎?」
「聽。」白栩接過來,放進耳朵。
陸且又讓出半張琴凳,和他並排著,面朝蔚藍的大海,按下了播放鍵。
開頭是用薩克斯演奏的,這比鋼琴更枯燥,也更顯淒涼,白栩靜靜地往下聽。
歌曲講述的是一位盲人歌手尋找靈感的經歷。
最初,他的世界只有黑色,沒有光,沒有未來,也沒有希望,他甚至沒有自己的思想,腦袋空空,寫不出作品,宛如一具行屍走肉。有人告訴他,你應該去遠方。於是他就拿起拐杖,向遠方進發。他路過高山和湖泊,路過城市和山林,每到一個地方,總是又急急忙忙趕往下一個地方。沒有人告訴他遠方在哪裡,腳下的彼岸,隨處都是遠方。直到某天,他從懸崖跌落,回望過去,才發現「遠方」像個頑皮的孩童,始終跟隨在他的身後。
那裡有顏色,有未來,有希望,還有數不盡的靈感和思想,一簇的幽藍的光衝破黑暗,將他的世界點亮。
一曲終了,餘韻在海浪聲中久久不散。
白栩感覺臉頰有些濕冷,用手一摸,是水。
「這是一個向死而生的故事。」他輕聲呢喃。
「你覺得如何?」陸且期待地看著他。
白栩不知道如何用語言表達,好半晌,用力鼓起掌來。
陸且的眼角泄露出一絲笑意,「你在這個故事裡的角色,就盲人身後的『遠方』,象徵著他的靈感。一開始,你是一個頑皮的孩子,總是跟在盲人身後若即若離,慢慢的,你跟著他走過許多地方,目睹了他的痛苦與煩惱,你有所觸動,開始成長,試圖靠近他。在他墜落懸崖時,你抓住了他,他渾濁無光的眼睛終於看見了你。」
「聽起來很有挑戰性。」白栩挑了下眉。
「說的沒錯。」一個小個子男人走過來,向白栩伸出手,「你好呀,白栩老師,我是這部MV的總導演,王致。」
「王導好。」白栩站起來,和這人握手。
王致是圈內首屈一指的MV導演,每年音樂盛典都有他的作品上榜。作為宸天的簽約導演,他幾乎一手操辦了陸且的所有MV,與他合作是所有音樂人的夢想。
他抱著胳膊打量白栩:「外形不錯。我看過你在娃綜的表現,你裝小孩逗白秋帆的那一段十分驚艷,我很看好你。」
正是白栩那一番即興操作打動了王致,王致拍拍他:「走,我給你介紹下其他成員。」
跟劇組其他工作人員一一打招呼,結束時,天都快黑了。
這會陸且的勘察地點換到了沙灘上,白栩走過去,在他赤著的腳上輕輕踩了下,「該走了,附近有什麼好吃的?」
「你餓了?叫聞澤帶你去吃吧。」陸且頭也不回,注視著近處的海面。
白栩:「聞哥說他休年假了。」
陸且:「……」
行吧,他改口,「那叫助理帶你去。」
「你不走?」白栩問。
「再等等。」
「等什麼?」
「等天黑。」
天黑有什麼?這人說話跟擠牙膏似的,白栩皺眉,索性跟他學,脫掉鞋子,赤足站在細沙里,叉腰看向遠方。
天光只剩一線了,像是從黑暗裡切開的一道口子,將海平面照得瑩白髮亮。
在無聲寂靜中,這道口子緩緩合攏,天黑透了。
「今晚有雲,應該很黑。」陸且抬手讓工作人員關掉了所有燈光。
頃刻間伸手不見五指,白栩沒反應過來,差點被一個退潮的浪頭掀翻。
陸且拽住他的手腕,輕聲說:「快看。」
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一點幽光在海面升起。
白栩還來不及眨眼睛,又一個小點升起來。
緊接著三點四點,逐漸連成瑰麗壯觀的一大片,隨著潮汐起起伏伏。
「這一片海域生活著大量發光的蜉游生物,每到這個季節海面就會變成一片幽藍的光帶,是不是很像野火?」
「我以為是野火誰沒素質,隨手丟的菸頭呢。」白栩咕噥,「網友還說這是首情歌,呸,都是騙人的!」
陸且:「……」
這人好沒有浪漫細胞。不過因為他是白栩,一切又很合理。
陸且側頭看著這人,唇角掛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白栩擰眉:「笑什麼?笑我我沒你浪漫?也不知道是誰,連感情戲都沒拍過。」
「你拍過?」
「拍過啊。」白栩半點不心虛,公交車色狼也曾心動過好吧,他繞到陸且面前,擋住這人看海的視線,「我剛才可聽王導說了,這戲尺度不小,我有專業經驗,肯定沒問題。現在就是擔心你,畢竟你感情匱乏,連什麼是心動都不知……」
忽然之間,白栩卡殼了。
因為他說話時,直視著陸且的眼睛。
他想起了網上那個關於七秒對視的傳言,沒有人能直視陸且七秒鐘。這人的眼睛有種魔力,分明不帶絲毫情緒,卻能俘獲人心。
白栩倉促移開了目光,嘴裡念念有詞:「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