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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然自在。」楊以恆輕笑一聲,「你別把他當京里這些紈絝子弟,那些年他什麼苦日子沒過過,鎮撫司獄又算得了什麼?」
他說完這話,放下杯子沉吟許久,才又問:「你今日去見他,與他說了些什麼,都細細說來。」
王公公聞言猛地跪了下去。他先將自己與景長嘉的對話一字一句地說了,才俯下身去以頭貼地,哀聲道:「陛下,是臣無能,勸不動郡王。」
「斷頭飯?」
楊以恆猛地起身,額頭青筋直跳:「朕擔心他吃不好睡不好,他偏覺得朕給他送斷頭飯?!好,好得很!」
王公公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唯有冷汗不住地往外滲。
楊以恆氣得來回踱步,好半天才冷聲問:「周貫容呢?他也沒勸動?」
「周大人……」王公公遲疑道,「情緒頗為激動。郡王讓他……別去了。」
「呵。看來他周貫容也沒什麼用。」楊以恆心情詭異的好了些。
不是過命的朋友嗎?不也一樣沒什麼用。
楊以恆端起茶杯又飲了一口,才問,「郡王與他又說了些什麼?」
王公公再次仔細講來。
雖然當時他退遠了,但鎮撫司獄安靜,他又天生耳力上佳。因此景長嘉與周貫容的話,他也聽得清清楚楚。
楊以恆平靜地俯視他的身影,直到王公公講完,他才重新坐了回去。
「可以死,不可以敗?」楊以恆輕聲道。
「是。」王公公顫聲說,「雲中郡王他……卻是這樣說來。」
「只是滿足我一個要求,就是敗嗎?」楊以恆喃喃道,「明明以前,他什麼都會答應我。」
只是不讓景長嘉離開,他就恨不得死了。
可這皇城裡困著的,難道只有他一個雲中郡王嗎?他身為天子,不也要被這座城困上一輩子嗎?
王公公閉著眼跪倒在地,只當自己什麼也沒聽見。
「他既想死,我總要成全他是不是?」楊以恆冷靜地道,「他既不可以敗,那就去死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景長嘉,字無咎,年23,就快要死啦=w=
第3章 異鄉
少年天子決定將景長嘉問斬,對朝廷來說著實是一件大事。
一來他們陛下與景長嘉一同長大,有著非同一般的情誼。此時能狠下心將之斬草除根,已然顯現出日後的鐵血手腕。
二來……則是景長嘉遍布朝中的「爪牙」。
這個朝堂與景長嘉沒有關係的朝臣太少了。他主持過開明元年的科舉大選,還或是舉薦、或是提拔了不少人才進京。
可偏偏雲中郡王不愛交際,他施了恩惠,卻又與人家沒多少交情。此時確定他要被問斬,與他有關的人一時間人人自危,竟沒有多少人替他求情。
拉扯了大半月的事情,竟然就這樣輕飄飄的落響了尾聲。
楊以恆只覺心中一股邪氣,發不出來又咽不下去,哽得他一甩袖子,直接退了朝。
可這對何清極而言,卻是個值得慶賀的喜訊。
天子長大了,總要親政。雲中郡王手伸得太長,就該除去。在他看來,這是楊以恆成長為一個合格帝王的象徵。
是以眾人散了朝,他便徑直往勤政殿去,想要鼓勵一番這個終於長大了的學生。
景長嘉那邊得到消息,倒是稍晚一些。
給他帶去消息的人也不是旁人,就是鎮撫司獄的指揮使司藺獲。
作為指揮使司,他帶頭違反律令,拎著瓶薔薇露就去了景長嘉的牢房。
那牢房光線暗淡,他提著一盞馬燈走進,光線刺得景長嘉眯了眯眼。
藺獲注意到了他的神色,抬手將馬燈的光線調暗了,才又晃了晃手裡的薔薇露:「喝一杯?」
「喝啊。」景長嘉笑著伸手,「開門。」
「你這是住的時日久了,把自己也當個主人了。」藺獲嘴裡不饒人,手中卻已經開了鎖,帶著燈與酒進了牢門。
他也不與景長嘉客氣,找到稻草堆徑直坐下,直接道:「陛下準備殺了你。」
「讓我好等。」景長嘉坐在他對面,「你今日過來,是給我踐行?」
「何清極高興極了。」藺獲答非所問,「他是你選的人。」
「這豈不正好證明我眼光好。他一心盡忠。」景長嘉敲了敲薔薇露的瓶子,「杯子呢?」
藺獲嗤笑一聲,從懷裡掏出兩個杯子,鄭重的斟滿後,才遞給景長嘉一杯。
景長嘉一口飲盡,大笑道:「好酒!」
藺獲沒有說話,只再給他斟滿一杯。
薔薇露口感清甜,餘味悠長,是京中富貴人家們極愛的甜酒。因著不易醉人,也是高門大戶請客做宴時常見的飲品。
景長嘉喝遍了京中的薔薇露,連宮中的都不及藺獲帶來的這一瓶香甜清冽。
他心中快活,酒又極為合口,便一杯接一杯的豪飲。
藺獲安靜的給他斟酒,直到酒瓶空空,他才扔開瓶子,問:「就這樣了?」
景長嘉端著酒杯眯眼笑看他:「什麼?」
藺獲垂了眼:「沒什麼。行刑那日我當值,不會送你。」
「那就勞煩藺指揮使派個人來,給我送一碗肉。」景長嘉將最後一杯酒飲盡,「免得那黃泉路上的孤魂野狗,見我一個人,還手無半兩資產,便來嚇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