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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條河順著河道奔涌,再也看不出肆意決堤的模樣。
「阿恆你看,百姓便如這條河。」嘉哥按在他肩上的手溫暖極了,「我們就是修河道的人。」
他這般告訴他:「治天下猶如治河。河床太硬,河床太濁,都留不下什麼活物。而河堤太厚、或是太侵占河床空間,河水遲早也會奔涌泛濫。河若是沒有了水,也就失去了作為一條河的身份與意義。」
「河道有水,才能叫河。」
「而百姓若河,要施以寬容、告知方圓。若是過於嚴苛、過於死板,生命自然也就如這水一般,自會尋找別的出路。」
楊以恆看著那條河,許久後才轉過頭看著景長嘉點了點頭。
他從沒有告訴過景長嘉,他那時候在想什麼。
他想:幸好我們不是河中人,不必受這流離之苦。
第67章
景長嘉冷著臉坐在書桌前。
他把腦海中的思緒全都理順後,才開口道:「系統,小恆的臉有沒有播出去?」
「沒有得到宿主囑咐,所以沒有進行過馬賽克處理。」系統說。
景長嘉不著痕跡地抿了抿唇。
沒有馬賽克,那就是他最不想發生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是他大意了,以為這個點根本不會有人醒著。
窗外天色已亮,時間卻還未到早上五點半。景長嘉側頭看著手機上的時間,直到屏幕上的數字變換,他才再次開口:「系統,能和弘朝對話嗎?」
「宿主,根據本系統對你身、心與精神狀態的分析,在此建議你先休息。」
系統卻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景長嘉沒有說話。
早上六點他父母就會起床。雖然景家餐廳不做早餐,但這麼多年景家父母都習慣了自己親眼盯著店裡新鮮原材料入庫,所以他們每天很早就會去餐廳。
小恆今天要回學校上晚自習,剛剛又醒過一次。如果作業多,按照往常的經驗他七點多就會起來。甚至有可能他現在都還醒著……
客觀因素看,現在確實不是對話的好時候。
景長嘉翹著二郎腿,雙手手指交叉地放在膝蓋上:「系統,正面回答我的問題。」
「……」系統的聲音有些卡頓,「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景長嘉平靜地說,「你的全名是萬界互通系統。互通是你的基本能力。而作為一個需要以直播形式來獲取能量的系統,互交是直播的,也是你的核心能力。」
「另外,聲音本身也是一種能量。」景長嘉放下腿站起身,「我說過,我不希望你再有所隱瞞。」
系統沉默了很久。
直到景長嘉起身走出了書房,它才問:「我不明白。」
「什麼?」
景長嘉隨口反問。
「根據過往資料顯示,弘朝戰亂對你我雙方都是有益的。」系統說,「你為什麼想要阻止?」
景長嘉開水龍頭的動作一頓:「過往資料?你曾經的宿主?」
「宿主是我唯一的宿主。」系統說,「本結論根據系統在本世界收集的資料判斷得出。是以,我不明白。」
「同一個問題,可一可二不可再三。」景長嘉冷聲道,「如果你要收集本世界資料進行學習,那你應該牢記坦誠是一切合作的前提。」
「抱歉,宿主。」系統乾巴巴地學著景長嘉說,「以後不會了。」
景長嘉聽著自己語氣的機械音,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系統確實能做到宿主與能量來源世界的兩屆互通。但每次都將消耗大量能量。」系統補充道,「如果宿主的研究沒有完成,我並不建議宿主這樣做。」
景長嘉沒有再說話。
系統安靜地看著景長嘉洗漱。等他走出盥洗室,才又開口:「為什麼不選擇對我們雙方都有益處的選項?」
「系統,在我的價值觀里,用萬萬人的流離失所和屍橫遍野才能得到的益處,它不叫益處。」景長嘉說,「你見過戰場嗎?」
「未曾親眼見過。」系統說。
「那是一個巨型絞肉機。除了血肉的味道你再也聞不到別的,也看不到別的。」景長嘉走回了自己的房間,「你的鼻子,嘴巴,眼睛裡只會有血。你的軀體也不再是你的,它只是這個絞肉機的一部分。」
他輕聲關上了臥室的門:「我在北疆當了這麼久的絞肉機齒輪,不是為了將我的子民投進去的。」
北疆的風雪俱利,可再利的風雪,都擋不住那些積年沉積的血味。
每一個從北疆走出來的人,都不是走出了風雪,而是走出了遍野的屍骸。
景長嘉閉著眼,他的手撐在門上沒有收回。
平靜的表面下,似乎有火山正在壓抑的噴涌:「讓百姓有尊嚴的好好活,對一個封建王朝來說很困難。可螻蟻尚且偷生,我們又憑什麼為了一己私慾,讓想活的百姓去死?」
系統答不上來。
經過它的計算,以宿主現在的身份,如果弘朝陷入戰亂,它能獲得一整個世界的海量能量。宿主也能出一口氣。
但這顯然並不是他的宿主想聽見的答案。
「如果犧牲萬萬百姓,能讓活著的人過得更好。似乎聽起來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我們能麼?」景長嘉問它。
「我有我自己的追求。我想做霍奇猜想,想把空天動力系統研發出來,想讓我的祖國成為世界科研中心。我擔不起另一個世界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