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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陽本想拒絕,他對演戲又沒興趣,但聽見郁白初說怕,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上次把郁白初一個人丟醫院,導致他被那個哥哥嚇成那個樣子,好幾次晚上做夢都嚇醒,季陽自己自責了好幾天沒睡著。
雖然沒見過郁白初他哥,但像郁白初這麼溫軟柔和的性子都這麼反感他,想來不是什麼好人。
「你是在等小息嗎?他還沒回來?」
季陽說著把自己的厚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身上,然後給他仔細拉好:「你們兄弟倆感情好,我勸不動你,衣服你好好穿著別脫,這是我最貴最厚的一件了。」
季陽比郁白初高大些,這衣服又買的大,郁白初穿在身上,顯得整個人更小了,卻又神奇的沒有那種小孩兒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反而有種笨拙的可愛,尤其在帽子戴上後,只露出一雙圓溜溜的清澈的眼睛時,能看的人心都化了。
郁白初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讓自己的手指全部露出來,只有小半截,雪似的白,指尖泛著紅。
他真的很美,從頭到腳的美。
季陽盯著他看完,感慨道:「也不知道你這天生的尤物,將來會便宜哪個男人或女人,感覺配誰都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
郁白初脾氣很好,只是溫柔地笑笑,對那句帶著男性凝視視角的「天生尤物」的話並不惱怒。有時候季陽都會奇怪,他脾氣怎麼就那麼好呢,似乎怎麼鬧他都不會生氣。
季陽回宿舍了。
天色越來越暗,路燈越來越亮,散步的人都走完了。
郁白初站在樹下仰頭數樹葉,這是從前那個外國小男孩兒教他的,無聊的時候這麼做,可以很好地分散注意力。
可以忘記寒冷,忘記疼痛,忘記時間的流逝。
數到第三千五百八十四葉的時候,郁白初看見有個高大的人影從路燈下走了過來。淺色的寬大外套,頭上戴著連體帽,應該是看見他了,頓了下,才繼續往前走,加快了腳步。
「哥哥。」
燕圖南走過來的第一件事是拉下拉鏈,想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往他身上套。
郁白初艱難而笨拙地抬手,然後企鵝似的原地轉了個圈,示意他看自己身上寬大的外套,並且很努力地將臉從帽子裡面露出來,想讓他看清自己的表情:「季陽的衣服,好大,很暖和,你看,我手都抬不起來了。」
燕圖南看他跟帽子抗爭的過分艱難,忍不住伸手替他把帽子弄開,手背蹭到郁白初臉頰,聽見他小聲說了句:「冷。」
燕圖南一愣,趕緊要鬆開。
郁白初卻用半截手指拖住他,不讓他動,看著他的眼睛,眼裡都是溫柔的笑意,說:「給你暖,正好我的臉有點熱,季陽的衣服太厚了。」
手下的臉頰又軟又熱,捧在手裡,燕圖南指尖、心尖都在顫。
「哥哥,不問我去哪兒了嗎?」
「問啊,你去哪兒了?」
「……」
燕圖南沒想到他真的問。
其實他明白郁白初留他在身邊是可憐他,覺得他失憶了無家可歸,如果知道他恢復了記憶,估計是不會讓他留下的。
所以他想一直裝下去,至少裝到郁然永遠離開郁白初那天。
但他沒想到郁白初真的會問他去哪兒了,這問題問的他措手不及,問的他剛消下去的心虛又湧上來了——
他還沒忘記自己在家厚著臉皮說郁白初是自己男朋友的事。
燕圖南慢慢垂下眼皮,不敢再看郁白初真誠溫柔的眼神:「我……可以不說麼?「
要不說做賊心虛呢,況且他還不止心懷不軌,他甚至把這心懷不軌擺上了台面,在當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散播自己跟郁白初在一起的謠言。
這是燕圖南人生中少見的衝動之舉,帶來的後果就是心驚膽戰。
郁白初看著他輕輕顫抖的眼睫毛,笑了起來,低聲說:「好啦,我不問你。對了,下午沒事的時候整理行禮,找了件東西出來,想送給你。」
說著從兜里掏出個小盒子,期待地看著燕圖南,說:「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那還是個很普通卻明顯很用心的盒子,藍絲絨的外殼,小小的,有點像裝……
燕圖南伸手打開,然後怔住了。
不怪他大驚小怪,換了誰被自己的人送了枚戒指都會當場呆住然後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甚至戰戰兢兢地譴責自己痴心妄想。
郁白初以為他沉默,是驚訝自己為什麼會送他這個,趕緊解釋說:「以前跟一個老師學過手工藝,這是我設計的畢業作品,上面這顆粉鑽是我高中從歐洲淘來的,賣家說他代表了獨一無二。」
「我想,你應該就是我的獨一無二。」
在他人生最低谷的時候拉了他一把,又在他重生不知如何面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世界時,以一個需要被照顧的弱者姿態出現,讓他體會到了被人需要的滋味。
是他讓自己重燃起了希望與鬥志,開始期待每一天,這樣的人怎麼不算是獨一無二呢?
「只是這枚戒指原本有個主人……」
燕圖南立即就知道是誰了,郁然。
他的眼神黯了黯,像驟然失去華光的繁星。
郁白初其實不想在這種開心的時刻提起郁然,但他上輩子把戒指送給了郁然,如果不跟燕圖南說清楚,他總有一種是把郁然不要的東西給他的錯覺。